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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过乡村生活经历的人,不管走得多远,记忆深处兴许都镌着一株老树的影像。它通常伫在村头的石碾、巷角的水井旁边,或是槐树、梧桐,或是榕树、白桦,或是榆树、胡杨,或者,就是一株银杏。
银杏树也叫公孙树,祖父栽植,收摘“白果”却要等到孙辈。谚云十年树木,而树一株银杏,要几十年。将根须深深扎进大地里去,干枝在风雨雷电中砥砺生长,耐得光阴一寸一寸来雕刻打磨,惟如是,一株银杏才能在“百年”后的秋光里笑对飒飒金风,收获累累果实。植银杏若是,树人又如何?
正如民谚云“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还钱,栽下银杏,笑望儿孙攀”,我们是眼睛只瞅着鼻子底下,信奉剜到篮里才是菜,希望付出立马有回报,热衷“短平快”,企盼及早“变现”,做一棵立竿见影的“枣树”?还是只想“活在当下”,惟见“小日子”,趋附“小清新”,歆羡“小确幸”,做忽然绚烂如锦转瞬落英满地的“樱花”?还是认准一个“熬得白头、方成正果”的长远目标,秉持锲而不舍的心劲儿,沉住气,忍得风霜,受得寂寞,下得功夫,做一株志存高远、胸怀“百年”、弘毅重远的“银杏”?
真正有生命力的森林,绝非只是一排整齐划一的行道树、速生林。人各有志,只要无碍于社会和他人,尽可随个人的喜好与追求,做自己的“枣树”和“樱花”去。然而对于忝列公职、担当公任的为政者,尤其是当政一方的领导者来说,较之实惠立见的“甜枣”、花团锦簇的“园樱”,老百姓的视野里,更希望立起一株根深叶茂的能撑得起厚土高天的“银杏”。
这应是一株有秉持的“银杏”,其馈给“大地”的,不是一时一季的“甜蜜”和“美艳”,而是能够挺过如磐风雨、收获诚实未来的信念和底气。这应是一株有根基的“银杏”,血脉连着人民,力量来自群众,每一片“叶子”的呼吸与命运,都同频共振着黎民百姓的冷暖炎凉。这应是一株有定力的“银杏”,不会因风云突变而倾斜摇摆,亦不会因蜂嗡蝶影而目眩神迷,更不会因一时未能“坐果”而乱了方寸、丢了自信。这还是一株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向何处去的“银杏”,视野穿过诡谲波光,胸中际会万千气象,肩上扛起的,是波澜壮阔的岁月和整个民族饱含信任与期待的瞩望。
“银杏”之成,若是经受不住风霜、时光甚至“营养”的考验,则有可能蜕变异化为“病树、烂树”。病、烂之“树”,画其影,图其形,有信仰迷失、信念垮塌的“无根树”,有精神缺钙、“三观”不正的“歪脖树”,有缺了德行、没了人形的“烂心树”,有腐化蜕堕、染病招虫的“朽蠹树”,更有自孽孢菌、祸及“树林”的“害群树”。幸有清风劲涤千山绿,且看病树前头万木春,随着纠“四风”、治“病树”、拔“烂树”的渐行渐笃,更多健康挺拔的“银杏”将走进人们的视野。
浩浩流光里,一株苍劲的银杏,即可照亮一爿乡野。那么,无数“银杏”般的公职者并肩生成的“银杏之林”,所立起的,不惟三万里山河、五千年家国之葱茏风景,所撑牢的,也必将是民族复兴的坚定信念和坚韧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