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微信圈热转日本“国宝级匠人”的故事，她是东京羽田机场清洁工，二十多年如一日，认真细致地对待清洁工作，取得了“日本国家建筑物清洁技能士”证书，“其工作已经远远超越了保洁工范畴，是在干技术活。”她的刻苦钻研及不懈努力使得羽田机场成为“全世界最干净的机场”。从事需要技能工作的人在日本被称为“职人”，也就是工匠，如厨师、清洁工等，工匠尽管社会地位不高，但出类拔萃者会被政府命名为“国宝”。但这位清洁工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很平常：“我只是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所以要好好招待客人，用尽心思，拼尽全力。”她把工作做到了极致，经常有人到机场来参观她的工作。

　　微圈赞叹这位日本国宝级匠人，同时慨叹中国国宝级匠人的阙如。实际上，这种妄自菲薄是不足取的，中国也有令人钦敬的国宝级匠人。北京百货大楼前矗立着一尊塑像，是售货员张秉贵的半身像，他是商业战线的一面旗帜。北京百货大楼当年是全国最大的商业中心，客流量大，那时物资匮乏，顾客要排长队购物。张秉贵苦练售货技术和心算法，练就了“一抓准”和“一口清”的过硬本领，通过眼神、语言、动作、表情、步伐、姿态等调动全身，商业服务的简单操作，被他升华为艺术。他在问、拿、称、包、算、收六个环节上不断摸索，接待一个顾客的时间从三四分钟减为一分钟。他还注意研究顾客的购买动机，为使说话亲切动人、言简意明，他又自学了语言学。张秉贵一进柜台，就像战士进入阵地。从清晨开门接待第一个顾客，到晚上送走最后一个顾客，自始至终都能春风满面，笑容可掬。到了退休年龄，体力明显不济，但他一上柜台还是生龙活虎。看张秉贵工作，也成了许多人的一种享受。许多外地顾客慕名而来，就是要为了目睹他那令人称奇的技艺和“一团火”的服务精神。据说为了看他的售货表演，顾客曾将百货大楼的玻璃柜台挤碎。

　　对比被誉为“国宝级匠人”的机场清洁工及劳模张秉贵的轶事，可以看出他们有许多共同之处：精益求精，注重细节，追求完美和极致，不惜花费时间精力，孜孜不倦；严谨，一丝不苟，从不投机取巧；耐心，专注，坚持；专业、敬业。

　　曾几何时，我对张秉贵这样的劳模不以为然。在短缺经济时代，售货员对待顾客态度生硬，一度成为相声讽刺的对象，有关部门宣传张秉贵的原因之一，也是希望普通售货员能对劳模见贤思齐，但是效果并不理想。改革开放之后，由于与销售利益挂钩，销售对顾客显得格外热络，传统售货员形象逐步为人所淡忘，于是，我一度迷信利益挂钩及物质刺激的效能。然而，日本机场清洁工及张秉贵的故事，让我反思以往所谓“理性经济人”的观点是否成立——在同样的薪酬条件下，为什么两人傲视同侪，将平凡的工作做到极致？显然，这是了不起的工匠精神所致而非物质刺激的结果。

　　相形之下，法律职业以精英行业自居，强调职业精神；法律人具有公共服务的属性，关注公众利益胜过自身利益，职业精神使得正义得以伸张。然而，现代社会甚嚣尘上的商业化趋势侵蚀了法律人的职业精神，严重损害了法律人的公众形象。法律职业不同于清洁工、售货员这样的普通行业，然而，日本清洁工及张秉贵能将普通工作发扬光大，彰显了工匠精神的魅力，那么，法律职业不妨放下“精英”的包袱，学会以“法匠”自居，认真对待工匠精神，追求“耐心、专注、坚持”。这些特质也是法律职业主义的写照。认真对待工匠精神，愿意以法匠自居的法律人才能赢得公众的尊敬。（作者系中国政法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