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水仙女》剧照

　　一连数日，《月亮颂》的美妙音乐萦绕不去，水仙女美丽凄婉的形象如在眼前。看过国家大剧院制作的首部捷克民族乐派歌剧《水仙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形容，不由人不去反复回味，只觉得任何语言的表达都是多余。

　　德沃夏克的《自新大陆》，许多乐迷耳熟能详，他的歌剧《卢莎卡》（今译作《水仙女》）中的经典唱段，也是音乐会上久演不衰的佳作。但整部歌剧的完整演出，在国内还是第一次。由国家大剧院聘请国际一流的主创、主演，独立制作完成。事实上，作为德沃夏克最负盛名的歌剧，《水仙女》自1901年在布拉格首演成功之后，100多年来有过无数次的演绎，直到现在还不断有新的版本上演，并打上了鲜明的时代烙印：对角色身份的重新设定，其中不乏惊世骇俗之举。例如将卢莎卡的身份设置为妓女，在舞美中大量使用代表性压抑的弗洛伊德式象征符号；或是把水精灵处理成一个施虐的父亲，水仙女最终和姐妹们一起住进了疯人院（米尔卡·泽马诺瓦《〈水仙女〉之旅——从童话到现实》）。不同年代的许多导演都试图探究这部歌剧丰富的心理影像，他们对歌剧作不同程度的拓展，也都再次吸引了年轻人关注歌剧的目光。

　　而国家大剧院第一次引入德沃夏克歌剧《水仙女》，以深邃的主题开掘、丰富的心理刻画、精湛的艺术表现、宏大的舞台视觉、新颖的媒体技术，融合而为一部既有经典独特魅力又有强烈当代性的优秀之作，丰富了世界歌剧舞台的艺术样式，留下中国国家大剧院版《水仙女》的艺术版本。

　　如果不得不用语言来形容这次观剧的感受，首先闪现的一个词是“惊艳”。第一次戴着3D眼镜“看”歌剧，新鲜感激起了好奇心。灯光渐暗，音乐声起，眼前陡然出现一片蔚蓝色的海洋。人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着向前，一条沉船寂静地躺在水底，斑驳的铁锈清晰可见。大群色彩斑斓的游鱼悠游而来，金发的美人鱼，也在眼前尽情地嬉戏。观众不由得小声惊呼！这一切，经由多媒体3D图像的设计制作，宛如真实图景在眼前徐徐展开。神秘悠远的海底世界，就这样全景式地进入了我们的眼帘。

　　爱情的主题无疑是永恒的，尤其是为爱付出一切却得不到回报的无望之爱，更是摄人心魄！大剧院版的《水仙女》没有刻意颠覆剧中人物：水仙女卢莎卡爱上了王子，深爱女儿的父亲水精灵明知这是一段没有希望的爱情，却又不得不说出了女巫洁西巴巴的名字。女巫当然可以调制出那样一种药水，给水仙女一双人类的脚，但代价却是沉重的——水仙女必须留下她那副美丽的嗓子，从此再也不能歌唱！而如果她的王子移情别恋，他们都将被诅咒，水仙女则将永远被禁锢在幽暗的海底。但爱情的魔力让卢莎卡不顾一切地选择了接受……最终，幡然醒悟的王子赶到湖畔，幸福地死在卢莎卡的深情一吻中，而卢莎卡，拿起了女巫给她的匕首，绝望地走向了湖底。即使是这样耳熟能详的故事，也仍然引人深思：在多个版本的传说、童话中，为什么女巫要拿走卢莎卡的声音？这实际上是某种暗示，是巴别塔式的寓言，人与水精灵的世界没有交流沟通的工具，不同物类之间无法交流，只能永远隔绝！无法交流造成的悲剧，自古至今，仍在上演。悲剧的结局令人黯然神伤，思想的震撼与艺术的魅力却再一次征服观众。

　　德沃夏克的音乐奠定了这部歌剧之所以成为经典的基础。波西米亚的山峦森林，童年记忆中的美丽风光，优美动人的民间传说，丰富多彩的民歌旋律，给了德沃夏克无尽的灵感，并创作出色彩斑斓的歌剧音乐，营造出神秘凄冷的水底世界。连续不断的优美唱段，让人无暇分神，长久地沉浸在音乐的魅力之中。

　　不得不佩服导演乌戈·德·安纳，真不愧为世界知名的艺术家！他曾与国家大剧院数度合作，此次再度担任《水仙女》的导演、舞美设计、服装设计。他在一、三幕中以移动的巨石营造出奇幻壮观的水底世界，身着柔软白色长裙的精灵们在水底招摇，神秘而空灵；第二幕宫廷舞会则以数个内置怪兽形象的玻璃罩并置叠加为背景，由巨大镜子造成反射效果。舞美以颇具荒诞感的现代风格，营造似真似幻的效果，给观众以新奇的视觉感受。这真是一部可以“看”的歌剧！

　　也许正因为如此，《水仙女》也留给评论家挑剔之处。“听”的歌剧变成“看”的歌剧，字幕上提示着“请摘下3D眼镜”“请戴上3D眼镜欣赏”，无可避免地把观众带入带出舞台艺术所营造出来的特定情境。过多过繁的舞台布景也令人质疑，歌剧的表演已经被极大地挤压，如何让人全力聚焦于歌者的声音与演唱？

　　但即便如此，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了这样一部歌剧带给人的美感与愉悦？从来自斯洛伐克的指挥，到国家大剧院合唱团、管弦乐团，特别是活跃于国际国内舞台的强大主演阵容，都将音乐阐释得声情并茂。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有一部舞台剧能够完美无缺，重要的是，《水仙女》舞台呈现的完整性、一气呵成的流畅感、目不暇接的舞台奇观，让人忽略了那些瑕疵，而全情投入于剧情与音乐当中，得到一次艺术审美的奇幻之旅。

　　尤为难得的是，《水仙女》也再度显示了国家大剧院近年来对于歌剧创作演出的持续探索。从2009年启动歌剧节至今，在引入国外经典歌剧剧目和演出的同时，国家歌剧院也创作、首演了多部中外歌剧，不断建立和丰富歌剧剧目，并将民族歌剧的原创作为战略发展目标，体现出国家大剧院的艺术责任与历史担当。国家大剧院院长陈平这样说：“国家大剧院此次集结世界一流主创、主演阵容推出《水仙女》，将首次让中国观众领略捷克民族乐派歌剧的独特艺术风貌，同时，也有助于我们通过这部享誉世界的民族乐派歌剧经典，为中国原创歌剧的创演汲取养分。”

　　无疑，《水仙女》的演出，体现了国家大剧院的艺术追求，并为世界歌剧舞台增添了独具魅力的中国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