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所有新生事物的命运如出一辙，在经历最初的过度关注、过度解读后，全国首个大学生技师班一度消失在公众视野中。

    事实上，它一直就在那里，按部就班地招生、开班，如今已进入第七个年头。7年间，除师资不足原因暂停两年外，至今共开办五届。

    很多人还会记得，2009年，青岛市技师学院首创的大学生技师班曾一度引发舆论热议的情景：“大学生”“回炉”的字眼铺天盖地：“有没有必要办”“为什么要办”的诘问不绝于耳……

    和外界的喧闹相比，处于事件中心的大学生学员以及学校自身似乎更为平静。7年间，这里的毕业生多达221名，很多人随之进入知名企业成为技术骨干；7年间，专业设置从最初的物流管理逐步被3D打印、工业机器人所取代，同样见证了经济发展和时代更迭。

    是新生，必会有阵痛；在成长，必会有困惑。在学历教育和职业发展能力的不断交锋中，首个大学生技师班的成长历程开始褪去神秘面纱，留下更多思考。

    “回炉”概念在逐渐淡化

    24岁的年轻电气工程师刘海是2015年3月加入大学生技师班的新面孔。

    对刘海而言，放弃高薪工作、舒适环境、业内人脉，一头扎进异乡的大学生技师班，是一项“储蓄未来”“再刺激自己一把”的重要决定。

    他曾就读湖北一所大学的自动化专业。毕业时，凭借在校期间丰富的实习经历顺利入职一家民营企业任电气工程师。

    “如果不是考虑到未来的职业发展前景，我不会这么恐慌。”工作和生活愈安逸，刘海却意识到自身职业的竞争力愈加激烈。他逐渐将兴趣转向工业机器人，并将其作为未来职业选择。

    哪里能够提供一个专业并有大量实训机会的学习机构？经过一段时间了解，青岛市技师学院的大学生技师班成为他的不二选择。他也成为2015年这里首次开设的工业机器人专业的3名学员之一。

    “学历不能代表一切，知识储备得越多才越具有竞争力。”25岁的李雪骏也是2015级学员，之前毕业于电气自动化专业，曾辗转多家企业工作的他，最终发现实践能力弱是自己的短板。他期待着经历大学生技师班的专业学习后，能最终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

    学费全免对刘海和他的同学们来说也不无诱惑。2013年至今，这里的大学生技师班对学员全免学费；在2013年之前，每位学员则享受两年学制共3000元的助学金。

    7年间，除了学费逐渐减免这样有形的变化，学员心态也在发生无形的转变。

    令机电工程学院院长宋波印象深刻的是，2009年，曾有媒体联系第一届技师班一青岛本地学员采访，被该学员婉拒，他给出的理由是：害怕家人因此承受压力。最初两届，不乏有学员主动减少和大学同学的联系。

    “如今，学员的心态更加坦然，能正确认识自身的弱项，把来校学习作为个人能力提升的渠道，学习更加注重实效，要求能与未来就业紧密联系。”宋波说。

    在宋波眼里，“回炉”一词带有明显的负面色彩。“然而，这些年，‘回炉’的概念在逐步弱化，如果说最初这个词的提出是为了吸引眼球，现在随着人们认识的深入，关键词已变为‘能力提升’”。

    大学生到“技师”是怎么炼成的

    宋波介绍，两年学制中，大学生学员的学习内容主要为专业技能和相关基础理论，教学采取工学结合一体化模式，让学生在实训室中边干边学，突出操作能力和工作思维培养。

    “一直以来，学院对大学生技师班投入的是全校最好的师资和最好的设备。”宋波说，授课老师以有过企业工作经历的年轻骨干老师为主，不乏青岛市首席技师。而学校的所有实训室对大学生学员全部开放。

    相比于该校其他学生，大学生学员们的加入同样给这所技工院校带来一阵清风。

    学校原本对大学生学员上不上晚自习不作任何安排，然而，宋波发现，每一届学员几乎都将每晚上晚自习当作必修课坚持。

    刘海细数他和同学们每天几乎雷打不动的日程：早上8点20分上课，下午3点20分下课，然后到实训室自习，一直到晚上9点。

    “大学生学员们的职业素养、人文修养、工艺设计理论思维之高给授课老师也带来比较大的挑战。”不少授课老师向宋波反映，大学生学员普遍好学好问，还不断提出新的学习需求。

    刚入学两个月，刘海就提出了自己的课题“四自由度项目”，希望能得到学校支持。让刘海惊喜的是，老师准备带他去一家专业机器人公司，请专家帮忙研判这一项目的可行性，如果通过，学校将给予耗材等多方面支持。

    大学生学员们带来的惊喜远不止这些。2014年青岛市职业技能大赛中，前6名获奖选手有5名来自这一大学生技师班，“这说明我们的教学思路是对的，同时与学员们的综合素质密不可分。”宋波感慨道。

    这批大学生技师班的学生，由于他们的综合素质，在就业市场上一直是“香饽饽”。

    2011年，又一年严峻的毕业季来临，出乎意料的是，第一届大学生技师班的学员们竟然被南车青岛四方机车车辆股份有限公司、青岛港集团、利群集团3家知名企业“一网打尽”。

    此后，历届大学生技师班捷报频频：从这里毕业的学生一直是各大企业追捧的对象。2014年招的学生目前已经被几家知名企业预订一空。

    硬币的两面：就业畅与招生难

    2015级学员孙晓晖同样看重这里为学员提供的就业平台。24岁的孙晓晖之前本科专业为机械设计制造，由于能力突出，他在不到半年时间内从普通业务员迅速升任一家民企的副经理，这让他感觉“太快了，底被抽空了一样，感觉不踏实”。

    他期待通过这里的两年学习，进一步夯实相关知识储备和动手能力，有机会进入知名国企，得以享受企业为员工提供的严密的成才培养计划。

    根据学院对已经毕业的大学生学员的跟踪回访，该学院的“双核型”人才培养模式（核心职业素养与核心职业技能）受到企业的广泛认同；入职后，一部分学员在1～3年内迅速成为企业技术骨干，相比之下，若要晋升到同等职位，一般员工所需时长为3～5年。

    与大学生技师班就业火爆的局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其招生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甚至较难的局面。

    据学院招生就业处处长隋文帅介绍，2009级首届大学生技师班两个专业招生41人，2012年、2013年保持在40多人规模，2014年就减少到26人。

    “今年学校原计划招生90人，但3月开学时只招到40多人，完成计划的一半。究其原因，是‘重学历轻技能’观念在社会上仍然盛行，学生和家长观念有待进一步转变。”隋文帅说。

    “尽管社会宽容度在逐步增加，同样是能力提升途径，人们对培训机构和技工院校的态度仍有差异，对后者仍有偏见。”宋波说。

    事实上，大学生技师班招生难仅是这所技工院校招生难的一个缩影。

    由于技工学校属职业教育而不属于学历教育，技工类院校学生毕业时只能取得相应职业资格证，无法取得学历证，这在很多学生和家长看来无疑“低人一等”。从2012年起，国家已经出台政策全部免除技校生学费，但这项政策对学生和家长的吸引力明显不够强。

    早在2003年，山东省出台政策明确规定：“高级技工学校毕业生在政策上与大专以上学历人员同等对待，在使用上要一视同仁。”但在实践中，政策在各用人单位难以“落地”。

    招生实际困难却并未打消该学院继续开办大学生技师班的计划。在宋波看来，“我国一直倡导终身学习，而且把技工教育在内的职业教育作为终身学习的重要平台，每位技能人才的成长都要经过‘学习——工作——学习’的循环过程，因此，大学生技师班不是对学历教育的否定，而是持续的能力提升过程。”（本报记者 邢婷 通讯员 梁丽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