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文学】柳岸闻莺︱阮红梅散文：静听花语

2018-08-21 10:33:13　　来源：东风文学

花语

静听花语

作者︱阮红梅

　　我喜欢花草，也养了几盆，有养好的，也有养死的，据此便有了一点心得。去花市选花，重点是看根系。这个世界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种花养根，育人养心，不忘根本，不忘初心，生命之树才得以繁盛。

　　人有脾性，花草也一样。我有一株芦荟，养着养着就挂了像，四仰八叉像凶煞的章鱼。我不喜欢，生死由他。它似乎也无甚悲喜，大大咧咧地生长，肥厚的叶片伸到了护栏外，雨水顺着叶子流进土壤。它就这么活着，跟我的耐心僵持。后来它太大了，我小心地把它移到了楼前花坛里，自此它便可得日月星辰，雨露阳光。它以它的坚忍不屈为自己赢得了一方自在的天地。

　　跟花处久了，便如友人一般，见着就喜欢。我的紫玄月，紫色的茎杆，弯弯的饱满的叶子，充满了灵性。它喜欢水不惧烈日，象一个容颜温婉而性情泼辣的姑娘，我每日黄昏都会给它浇上一瓢雨水，不过才两个月吧，她就一而再，再而四地成倍生长，我把四盆一溜排地挂在檐下，仰头看天，她们是天空下一串串快乐的小月亮。我的一盆油绿的白掌，怕晒，极其喜欢水。可是水浇多了，土壤会硬化，于是我在瓢里点几滴醋，一个月下来，它便从土里钻出了五个洁白的花苞。养护花草，用一颗真诚之心相待，彼此的欢喜才会绽放。

　　我的文竹，一节一节地抽芽，每一片叶子都在我的关爱下舒展。可是我却要裁枝，我是多么的不舍呀，可是上面的那枝一个劲地往上长，破坏了整体的美观。下面的那几枝太密，会影响通风。中间的那两枝也要剪去，因为没有错层，显得滞重，而一株文竹的美就在于它姿态的轻盈。在舍与得之间权衡，才能活得漂亮。

　　凉薯，也叫土瓜，我把它吊在檐下的盆里，想看看它的茎叶为何模样，很快它抽了芽，攀了藤，开花结荚，荚里是豆。原来我种的瓜既得到了瓜，也得到了豆，一举两得，它真是打破了我的局限，颠覆了我以往的认知呀。

　　家里的花草太少，放眼自然山水，静下心来，你会清晰地听到它们灵魂的足音。

　　后山腰有一株山桃，因其花朵明媚鲜艳，在每一个花开的春天，就会遭人攀折，花枝凌乱。我总以往它会气绝身亡，可是几个寒暑下来，它少了旁枝的牵绊，反而越长越高，高过了荆棘，越过了松树，她一支独秀。而有了充足的光照，她不仅可以高高地绽放，还能结几个大的水蜜桃。她在挫折中完成了华美的转身。

　　那块因炸山而裸露的大青石，我以为它并无生命的遐思。可是一年年过去了，它不拒微尘，腐叶，雨水，渐渐起了一层薄薄的苔衣。再后来有了蝼蚁，鸟粪，苔衣变厚，成了绿毯。不过十五年的光阴，它已成了一个小小群落，有了凤尾蕨，覆盆子，还有几株松树的幼苗。我常常俯身探视，在厚积包涵的心怀里，沧海桑田也不过是一瞬间。

　　那丛开在山脚的凌霄，花朵热烈艳丽，我在很多个黄昏走近它。黑夜正悄然来临，所有的艳丽将成为一片阴影。旁边有蒺藜的扩张，根系有杂树的争夺，走了烈日的焦烤，来了风的疾劲，所有的阻力不会因为花开而消弭，也不会因为暗夜而沉寂。如果你在清晨看见一朵又一朵清新的花朵，请认真欣赏它的美丽。

　　还有那个吊在樱花中的老丝瓜，瓜络清晰，瓤空而不朽，它在春风里摇晃，在峰围蝶绕中迷醉，它是多么的留恋这个生机勃发的花季。“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那时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它配着汪峰的歌词书尽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心境。

　　曾读屈子的天问“我是谁，为何忧伤，为何孤独，为何流浪”。屈子的天问化作了苍穹的北斗，直指苍茫大地。千百年来，大地并未沉默，那些所有状如喇叭的花朵在无声地回应，如百合，凌霄，紫茉莉，牵牛，甚至丝瓜花，它们倚势攀爬，努力地在呼应，让千古的诗人不寂寞。而诗人是不该寂寞的。

　　在冬日的山沟，你挖一锹土，那也不是纯粹的一锹土，土里有种子，有萌芽的，有待发的；有虫卵，有孵化的，有沉睡的；还有根茎，也许地上的部分已经消亡，可是它的根还在，它的希望就还在。它们都在争夺有限的资源，都在默默地积蓄自己的力量，只等一场雨，或者一声春雷，所有的生命都争着在律动里起舞。所以当你看见一株小草的嫩芽，请尊重它的萌发，为了见到天日它在黑暗的土里曾做过怎样艰难的挣扎！

　　清晨或者黄昏，家里或者家外，在街角，在山林，只要用心，你会看到一朵花歌唱时的微笑，一株草浅吟时的迷醉，花草的生命因其尊严而不卑微，因其努力而令人叹服，我在仰视与俯身中与其交流，得其真味，细细品会，好比庄生迷蝶，不知今昔何夕，来路去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