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热爱的,就是你最好的青春
■文 明 樊文斌
骑兵冲锋 文 明摄
秋冬交替,青藏高原腹地又开启一个轮回。
海拔3900米,大武草原已经有了寒意。远方巍峨群山下,一队骑兵驾驭战马驰骋草原,锃亮的马刀在阳光下跳跃着光芒。
马蹄声声,送走了老兵,迎来了新兵。
清晨草原上奔驰的战马,让这片土地从不缺少冲锋的姿态。那些年轻面孔,也在从青涩稚嫩一天天变得冷峻成熟。
今年春天,23名“00后”新兵下连来到第76集团军某旅果洛骑兵连。从芒种到白露,他们就像绿草茵茵中蓬勃生长的萨日朗花。
草原,因辽阔而美丽;青春,因热爱而精彩。第一次跨上战马,第一次驰骋草原,年轻的生命努力追逐梦想,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
没有天生的骑手,只有磨出来的钢刀。坚持你所热爱的,热爱你所坚持的,让我们带着骑兵的荣耀,从脚下的土地开始新一轮的冲锋……
——编 者
在人们印象中,骑兵早已在我军现代化演变进程中悄然“谢幕”。其实,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和任务需要,第76集团军某旅至今仍保留着一支骑兵队伍,担负高原巡逻任务。
“班长,高原长啥样?”新兵下连前,张哲超不止一次好奇地问班长桑机奔。
在桑机奔的记忆中,高原是高的山、冷的风、稀薄的氧气。
“只有真正置身高原,才能体会到它的美。”桑机奔这样告诉张哲超,那是一个寂静深沉的地方,是一个纯净心灵的地方。
张哲超与彩虹合影。
每一名来到骑兵连的新兵,都是骑兵精神的传承者
19岁,家中独子,从没上过高原。过去的人生岁月,张哲超一直生活在青山绿水的江南小镇,对高原的印象仅停留在海拔数字上。
桑机奔来自骑兵连,在高原生活多年,在他的字典里,高原并不是艰苦的代名词。自然,他也是有意让这位年轻小伙放下包袱上高原,“真切地感受到了,才能坚守下来。”
张哲超记住了班长的这句话。在这个对“艰苦”二字没什么概念的新兵的想象中,即将踏上的草原是“被老兵们当成了家”的地方……
来到连队第二天,高原就向张哲超展示了它的“威严”。头痛、恶心、胸闷。这一次,海拔不再只是一个数字。
骑马,也不像很多人想象中的那么威风凛凛,而是随时伴有危险。进行骑术训练时,稍有不慎就会出现马惊、套镫等险情。
6月,天气转暖,原本黄褐色的草原逐渐被染绿。高强度的训练让张哲超和战友每天都像是在战斗。有时训练结束,班长王致远会带着新兵们爬上一座山。
眼前,是蜿蜒在一片绿茵中的大武河,还有牧民们的帐篷,以及袅袅炊烟。
山顶,班长带头唱起了那首脍炙人口的歌:“一条大河波浪宽……”
张哲超心中,绿草茵茵中的萨日朗花,仿佛就是江南水乡的稻花;班长的歌声,就是艄公的号子。
不久,又一次训练结束,班长带着张哲超和其他新战友来到一位老牧民的家。那位蒙古族老人穿了一件褪了色的旧军装。
张哲超主动和他攀谈起来。老人自豪地说,他1947年入伍,是驻内蒙古骑兵2师的骑兵,1950年10月1日,在天安门广场参加了国庆阅兵。“那天,骑兵方队从天安门前通过时,广场上欢声雷动,我看到了毛主席……”说到这儿,老人眼角噙着泪花。
这次交流,让张哲超对骑兵这个兵种有了新的认识。以后每次攀上山顶,他都会联想起那位老骑兵说的话,联想起那首动人心扉的歌。
班长告诉他,每一条河的支流,都是祖国这条大河中的一朵浪花;每一名来到骑兵连的新兵,都是骑兵精神的传承者。
“骑兵精神”,从此成了张哲超和新战友的精神高地。在他心中,高原上的坚守从此有了一个理由,那就是“当好一名光荣的骑兵”。
一场冰雹过后,一道亮丽的彩虹悬挂天上。张哲超从帐篷里出来,朝着彩虹的方向跑去。他把手机递给战友,留下一张珍贵的“彩虹合影”。
照片中,高原美得有些不真实。更令张哲超欣慰的是,照片上的自己有了骑兵的样子。
高原风起,一队骑兵冲锋向前,冲在左翼的正是张哲超。只见他们驾驭战马、手持战刀,滚滚烟尘之间,让这片古老的高原焕发出生机。
迟浩乘马越障。
成长的路上不会一帆风顺,有付出才能有收获
狂风,夹杂着密集雨点,砸向回营的骑兵。
雨声淹没了军马急促的呼吸声,雨滴顺着头盔纷纷滴落,将新兵迟浩身上的淤泥涤荡干净。
“迟浩,来一首吧!”快到马厩时,班长马国正组织新兵们拉歌,为刚刚结束训练的年轻战士鼓舞士气,也用这样的方式给大家放松。
“时过境迁,你已不再是当初的少年……”迟浩微仰着头,迎着风雨一展歌喉,这是他最近常听的一首网红歌曲。
这位刚满20岁的上等兵,有着东北小伙特有的豪爽,走到哪里都能给战友带来欢乐。歌声停下来,马厩也到了。战友们热情的掌声将迟浩从伤感的思绪中拉回来,他的脸上又一次露出笑容。
时光回溯到两年前,高中即将毕业的迟浩,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大三那年,迟浩开始迷上了打游戏,每天在网吧一待就是大半天。这一年,家乡的母亲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幸得抢救及时才未危及生命。
一连几个月,迟浩每个周末都坐火车回家陪母亲。奔波的日子,他读懂了母亲独自一人撑起家庭的含辛茹苦。
恰在这时,迟浩在校园看到了一条红色横幅。标语上的字眼,让人想起军营的火热,想起那些拼搏的场景。
“当兵去!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一种强烈的责任感,让迟浩第一次对经历风雨有了渴望,他那颗心瞬间飞向了军营,“成长的路上不会一帆风顺,有付出才能有收获。”
这天,连队组织乘马越障训练。班长一声令下,迟浩便骑着战马冲向障碍场。跨越壕沟时,他一不小心从马背上一头扎进了泥坑。背部恰巧砸在一块石头上,他半天爬不起来。
因为受伤,迟浩两个星期没能参加训练,骑术课目落下不少。“别逞强,先歇歇!”班长马国正在一旁提醒迟浩,他担心迟浩再次受伤。
在骑兵连,落马是家常便饭,几乎每个人都被马摔过。新马不服管,老马欺新兵,在战士与战马之间,彼此只要有一个具备“新”这个要素,那就意味着即将开始一场“征服”与“被征服”的较量。
如何最大程度保护自己?连队结合多年训练经验,组织“摔马训练”——当马受惊发生意外情况时,迅速抱紧马脖子,双脚松开脚镫,顺势下马并抱头翻滚,避免被摔伤。
伤情刚好,迟浩主动要求进行“摔马训练”。随着班长“摔”的口令一出,迟浩毫不犹豫从马背摔下来,一次,两次……渐渐地,他对如何驾驭飞驰的骏马,有了更深的领悟,有的烈马在他的手下也变得服服帖帖,战友们称赞他:“所谓人生开挂,不过是厚积薄发。”
青春之路,多数从迷茫开始,经历了超越自我的过程,就像飞鸟换羽获得新生。今年年终考核,迟浩在连队几名新兵中摘得桂冠。
拿到成绩单,小伙子第一个打电话给母亲。他觉得,自己距离“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这个目标,又前进了一步。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官兵们放松心情。
骑兵给了军马灵魂,军马给了骑兵体魄
落日余晖洒在高原上。
天气正佳,骑兵连组织新兵乘马劈刺考核,上等兵费佳凯驾驭战马向草原深处驶去。百米范围内,他挥动马刀如手舞彩练一般左劈右刺,刀刀劈中目标。然而,刚下连的时候,他并没有这种拼劲。
费佳凯来自浙江,初到高原骑兵连,白嫩嫩的皮肤与老兵们黢黑的脸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第一次接触军马,就被“战友”来了个“下马威”。
“要不是躲得快,马蹄就踏上身了。”“缺氧感觉很‘丧’,别说训练,走起路来步子都迈不开,就像有千斤担子压在肩上一样。”这些牢骚话,费佳凯经常挂在嘴边,他的思想开始“抛锚”。
骑兵练习劈刺动作。
这一切,都被班长刘永俊看在眼里。
一次,费佳凯跟着刘永俊一起牧马归来,在马厩清点马匹数量。马厩里,上百匹军马的气味令人几乎“窒息”,他不由得一次次跑出马厩呼吸清新空气。
马匹还未清点完毕,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刘永俊让费佳凯先去吃饭,自己独自一人继续清点马匹数量。
他对费佳凯说,想成为一名优秀的骑兵,必须热爱你的战位和“战友”:“坚持你所热爱的,热爱你所坚持的。”
热爱与坚持,本来就不矛盾。要想上马,马下的功夫得做足。
骑兵训练开展不久,一个原地劈刺动作,让费佳凯的双手长起了茧。
为了乘马劈刺时能够“快准狠”劈中目标,每天晚饭过后,费佳凯和新战友都在草原上列队“扎马步”,模仿骑在马背上的姿势,练习劈刺动作数百次。
半个月,他的手上好几处血口子,但训练还要继续。旧伤疤好了又添新伤疤,最终伤疤磨砺成了茧,双臂更有力量,动作更加精准。
“早晚穿袄,中午穿纱。”即便在夏天,高原的气候仍然很恶劣,昼夜的温差给骑兵们的训练生活带来诸多不便——早晚凉,有时甚至得穿棉衣;中午热,又得将厚衣服减去,接受紫外线的“检阅”。
费佳凯的搭档是军马“乘风”。只一次训练,“乘风”就把他摔“老实”了。
他开始脚踏实地练起了马术,年底,他在比武场上取得了好名次,与“乘风”的战友情也与日俱增。连队将他的一些经历和经验拍成小视频,供其他战友借鉴学习。
骑兵给了军马灵魂,军马给了骑兵体魄。
“骑马10分钟等于普通按摩一万次的效果,骑马半小时相当于打一整场篮球赛所消耗的热量,长期骑马舒缓心情、磨炼意志。”如今,费佳凯常喜欢用一组数据表达自己内心的一份热爱。
在他的日记本上,有这样一句话:“唯有热爱,才能抵御岁月漫长。”
费佳凯(左)骑术精进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