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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焦2020年七夕节
以民间故事为载体的七夕节,是中国人歌颂美好情感、追求幸福生活、推崇责任担当的节日,始于上古,传承至今。 -
聚焦2020世界读书日
今天(4月23日)是第25个世界读书日,不断创新的阅读手段拉近了阅读与人们的距离,但无论什么形式,我们都能在书中体验人生的价值和乐趣。 -
沧桑巨变70载:文化焕发时代风采
新中国成立至改革开放前,我国各项文化事业在恢复、改造和曲折中不断发展。改革开放为文化发展带来新的契机,文化建设迈入了新的历史时期。
分字分句一段一段教“李奶奶”高玉倩
2001年,中国京剧院、北京京剧院联合主办“京剧表演艺术家李金泉先生艺术创作及成果演唱会”。李思光带到现场一些演唱会上的发言资料,其中很多与会者回忆与李老师向学的细节片段。
这些资料大多是李思光和家人根据录音整理出来的,他打印得整整齐齐,边一页页翻动,边讲述其中的故事。
“李奶奶”高玉倩的发言有长长的三页纸。高玉倩从8岁开始学习京剧,一生演出最多的是现代京剧《红灯记》,最受观众欢迎的也是“李奶奶”这个角色。她始终记得拍电影《红灯记》,先期录音中李金泉多少个日日夜夜在录音棚中严把质量关,这是《红灯记》剧组人人皆知的。李思光告诉我,高玉倩和李金泉是师兄妹,以前两家住在一栋楼里,李家的孩子都叫高玉倩姑姑。高玉倩1964年之前唱的都是青衣花旦,1964年她被选中扮演《红灯记》中李奶奶这个角色。当时她的压力很大,不知道老旦怎么唱。京剧是唱念做打综合的艺术,唱不过关,如何表演?
高玉倩当时不会老旦的唱、吐字、发声、行腔、归韵,李金泉为此想尽了办法,分字分句一段一段教。那时候没有录音机,他就让高玉倩跟着他唱,然后让她回去每天至少练习50遍。高玉倩有工夫就哼唱。而李金泉的科学教法也使高玉倩的演唱发生了质的变化。
当时高玉倩还有一个顾虑,就是觉得自己的声音太媚,有人说她不像李奶奶而像李大嫂。高玉倩想,那就把声音憋憨了唱。李金泉则认为这个方法不对,告诉她不要管李奶奶还是李大嫂,要唱情,唱人物。高玉倩觉得就是这一点给她打下了坚实的心理基础,也打消了她的顾虑。
李奶奶的唱词很多,李金泉觉得唱词太多,高玉倩承受不了,便和导演、编剧商量,由他在唱词里逐字逐句挑适合高玉倩嗓子的。李思光指着高玉倩的发言说:“比如‘痛说革命家史’这一场,在这里一共用了16句,散板两句,慢板四句,快三眼八句。”
2001年5月底,人民剧场上演了两场《红灯记》,因为是原班人马,观众特别欢迎,全场爆满,还卖了站票。高玉倩当时因为心脏安装了起搏器不能大声唱,只是上台念表演唱段,用原来的录音。这一点虽然已经向观众交代清楚,但高玉倩心中还是嘀咕:观众会欢迎这个对口型的李奶奶吗?真是出乎意料,观众非常热情,谢幕时,观众一次次掌声,高玉倩一连接了好几位观众送上的鲜花。
当高玉倩兴奋地走回后台时,意外发现李金泉坐在轮椅上为她鼓掌,“当时我父亲已经中风失语了。”李思光说。高玉倩惊呆了,她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便快步上前一把把鲜花塞在了李老师怀中。我看到高玉倩在发言中说,多少年来,观众们总是赞美《红灯记》剧情感人,唱腔优美,而真实的情况是,剧中三代人的唱腔都凝聚着李金泉老师的心血。
原国家京剧院院长吴江说他是哲学家
李思光说:“那场演唱会上,王晶华回忆自己当初学戏时,有人说她嗓子窄,她就跑去用喊花脸的方法练习。一天被我父亲听到了,听说她是因为嗓音窄在练习,赶紧告诉她这么喊会把嗓子喊坏,还是多听听李多爷三四十年代的唱片吧。”学《罢宴》时,李金泉指导王晶华,你是小姑娘,就应该往老太太方面找,还讲了很多女老旦和男老旦的不同点,让她们走在大街上要多看一看老太太们的动作。
赵葆秀向是李金泉正式磕头拜师的学生,她认为老旦行剧目的丰富和人才济济,离不开李老师的培养,凡是跟李老师学习过的成功率就特别高,而且因材施教,根据学生的不同条件,10个学生10个教法。赵葆秀的嗓子好,就让她在唱上下功夫。
“你看原上海戏曲学院院长王梦云的发言,他说我父亲创作的三出戏伴随了她的一生。《岳母刺字》《罢宴》《李逵探母》可以说是老旦的经典剧目,也是保留的教学剧目。《岳母刺字》可以开蒙,也可以在中年级时候学,但《罢宴》要在高年级时候教,《李逵探母》是一出复杂人物的内心戏,要有一定的经历和文化修养,所以应该是专科以上所研究的剧目。”《岳母刺字》《罢宴》《李逵探母》这三出戏,确实是李金泉为京剧舞台创作的保留剧目,这些剧目不但培养了学生,还创造出了有层次的教学剧目。
“铁梅”刘长瑜的发言是半页纸,每一句都是李老师教她的点点滴滴。她学习《桃花村》这出戏,从出场到每一个唱,每一个念白,都是李老师所教。特别是在《红灯记》中,李老师的教导更是细致入微,很多唱、念、眼神、动作都来自李老师。比如“仇恨入心要发芽”,咬住仇,咬住恨,怎么才能表现出来?李老师做示范,唱“仇”字时,把五个指头攥成拳头,嘴里唱得要非常有劲,表达出心里的愤怒;唱“十七年教养的恩深如海洋”这一句时,一定要配合鼓键子的点跪下,“那不是随随便便一跪,要和唱腔里的擞音、键子和在一起。”李思光说,自己听到这些学生的回忆都很有感触。
难怪原国家京剧院院长吴江评价李金泉是一位哲学家。他说,任何事物都是有限的,李老师能够使有限成为无限。他把京剧的美学吃透了,能使自己的艺术不断延伸,使自己的舞台不断扩大。他不仅能唱,而且能导演,能设计唱腔,设计舞美。他把自己化了,化在整个艺术当中,使有限的李老师成为无限的李老师。
李金泉晚年非常注意保养,常打太极拳。1998年患脑血栓,患病后行动迟缓,语言受阻。为了帮他练习说话,孩子们开始让他念报纸,他念不清,声音也小,底气上不来。家人试着让他念京剧念白,出乎意料,他念得清楚,声音也大。有时候有意无意问他一些京剧唱腔时,他精神陡振,居然能断续地唱出来。
看来弟子们的话真对,李金泉这一辈子,就是为戏而生。
四个儿子都不在梨园行
李思光十来岁时,中国京剧院招学员班,父亲李金泉犹豫再三,最终没有把儿子送去,主要的担心在于男孩子“倒仓”。有人曾经问,李金泉在京剧方面的成就这么高,后代中为什么没有接班的?李思光的总结是:“这就得说我父亲的心思全在工作上,对孩子们的培养是顺其自然,我们兄弟四个都在企业工作。”
李金泉的孙儿李菁自幼在爷爷身边长大,耳濡目染,也能唱出几句。“小时候李菁在家里穿上戏装,拄着拐棍模仿戏曲动作。爷爷见他喜欢京剧,曾亲自写下唱词,教他一段《失街亭》‘两国交锋龙虎斗’唱段。”李菁12岁考入中国戏曲学院附中,毕业后分配到北京京剧院,后到北京电影学院学习音响专业,回院后任音频总监。李思光说:“当年我父亲常告诫他,凡是演出,都要尽责搞好音响,这是保证好演出的一个关键环节。”
李思光2008年退休后,一直和弟弟们一起搜集和整理父亲的有关资料。他们的愿望是将老人家的东西留下来,传下去。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王勉 供图/李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