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近读到陈平原先生关于读书的一篇文章,很受教诲。先生说:虽然“读书本身没有什么了不起,但读书这个行为,意味着你没有完全认同这个世界,……还在寻找另外一种可能性,另外一种生活方式。”“读书,说到底“是一种精神生活。”教授说。
的确,关于书籍阅读的论调,因为人,以及个体诉求的千差万别,各种精神层面的想象,可谓是五花八门,尤其是置身于多元化的当下,如像美颜、气质,以及“黄金屋”之类的胡思乱想等,就很寻常地遍布街肆。
诸如此类的种种,其实一点也不奇怪。人们的各种说辞自有其合理的因素支撑,就目的,以及精神文化营造出来的身份,甚至等级差异,这些现实环境来看,强求一律的想法无疑只能是未必美好的乌托邦。
然而,阅读作为一种现象,或者说精神生活,仅止步于精神领域显然是远远不够的。不错,读书作为一种思维活动,本身锚定在精神生活的范畴,但本质而言,阅读作为对人、对生活、对环境及其相互关系等的认知理解,其最终必须走向改造世界,否则就失去了其本身的应有之义,诸多人们归类到阅读活动的意义,都不会成立。对此,先哲早有认知:认识世界的目的在于改造世界。
遗憾的是,这一看似简单的道理,在我们的现实世界里,应该有的表征似乎并没有得到彰显。
就寻常见惯的读书意义来说,人们热衷追求的近乎所谓读书“自带”的修身养性,这本来没有什么过错,问题是很多人止步于此,以自我清高自视,对社会上发生的俗事,言词之外,很少有行动层面的介入,以为关起窗户雾霾便离开了自身所处的世界。更有不少人认为,学识进阶了,那些伴随道德、价值的修为自然而然就会相伴升级,典型的像独身自好。还有就是盛行于世的艺术之于品格的陈词滥调:艺术熏陶能够提升人的品格。
艺术素养固然可以优化人的品行格调,但那必须有不可或缺的环境影随。众所周知,法西斯纳粹的队伍中多有艺术修为卓越的人,然而就其抢夺艺术品的行经和野蛮残忍的所作所为,试问,我们还能够相信这样的理论吗?
客观说,我们还是应该继续信任相关的道理,但必须得纳入环境因素。不妨设想一下,如果你漠然于既有的现实环境——即便不认同,不去尝试探索另外的一种可能性,不去找寻营建另外的生活方式,阅读就不会引领你走向明天。退一步,就算是你意识到新生活的可能性,欲行上下求索之道,但仍旧止步于个人功利性的追逐,也就是说不去优化与他者关联共生的大环境,不去“改变世界”,试问,阅读会带来什么样的明天呢?
不难想象,倘若真的是这样,以认同商场如战场的念想来说,三十六计定然全都是阴谋诡计,他人首先得是地狱,然后才可能是同道的阴谋家……
可见,如果读书人寻求的慎独自养脱离了现实环境的改造,放任不合理的现实环境,那么,读书之后的所为,也许就是如何在淤泥中少染一尘,这是往好了说。而现实,很可能是怎么样在既有环境下让自己——作为一个环境的奴隶——跻身成功人士,就像奴隶千方百计地向奴隶管家位置爬升那样,以为这样的生活就是优秀(优越)的明证了。话这么说难听了一点,可你想过没有,当你热捧《甄嬛传》的时候,你想得到的是什么呢?当你熟背《红楼梦》的时候,你是想砸烂大观园呢,还是想在园子里扮演游刃有余的富贵姐呢?
显然,阅读不是简单的精神生活,甚至都不应该只是个人化的行为指南和生活方式,尽管表面上看,阅读所表达的是非常私有的个人生活。
诚然,我们不能对阅读的精神生活属性视而不见,但读书不能仅止步于纯粹的精神世界,而是必须介入世俗环境,就像作为儒者的梁漱溟曾经践行的乡村改造事务那样。
需要强调的是,在我们欲求另外一种生活方式的时候,决然不能仅止于个人位置和环境的改变,而是必须放眼大的环境,着力于公共场域的环境改造,否则,阅读的明天就是灰暗的:执迷于蝇营狗苟和勾心斗角类的计谋学习,是没有明天的。
欧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