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华心怡

　　萨格勒布，克罗地亚首都。人人走出家门，汽车停了下来，喇叭声混杂着嘶吼声，车窗摇了下来，天窗大开着，人们探出头来，连带着，还挤出一面面三色国旗，当中的格子国徽熠熠生辉。举国欢庆，便是如此吧。克罗地亚足球，打破历史的天花板，挺进世界杯决赛，并且，以如此铁血、决绝、斩钉截铁的姿态。

　　生死战，赢了！

　　克罗地亚人却鼻子里出气，“哼”了一声，很轻，不露痕迹。生死战？哪有那么多生死战？生死，如今像口水一般，总是吐露轻巧。

　　克罗地亚人，是真的见过生死的。中场核心莫德里奇的祖父，在战争中被杀害。完成绝杀的曼朱基奇，孩童时以战争难民的身份流落德国。主教练达利奇说：“克罗地亚人所拥有的心脏，是由战争塑造而成。”是怎样的绝望，又是怎样的希冀，是怎样的践踏，又是怎样的抗御，挣扎于存亡的两极之间，铁与血铺陈了他们通往未来的唯一道路，没有烂漫，只有狰狞。他们从真正的生死中摸滚着重新归来，又怎会惧怕“二世祖”英格兰队，又怎会惧怕一场世界杯上的所谓生死半决赛？

　　往事，哪怕如今岁月静好也不敢造次忘记的往事，早已深深植入了克罗地亚人的血液中。赛前被英国媒体看轻时，他们心中是愤恨的。莫德里奇将英国人傲慢的预测、轻慢的言辞打印成册发给了兄弟们，心中的火苗已蹿得老高：“今天就让他们看看谁会腿软，谁会害怕。他们应该更尊重对手。”赛中落后时，他们的眼睛是红的。生活，不，应该是生命，教授他们重要一课。最后时刻，他们累得只想四仰八叉倒在地上，但蹒跚着，他们明白，撑过这极限之外的几分钟，便又是一条好汉，又一个艳阳天等着他们。

　　命运交响曲，雄壮地响起。不留后路，也无需后路，420万克罗地亚人凝聚成这支格子军团。寻常人的柴米油盐，儿女情长，怎能与他们所经历过的死生契阔相当？

　　好了，再不说生死两茫茫，无处话凄凉。今天，啃一条烤羊腿，喝一壶李子味白兰地，克罗地亚人已摩拳擦掌，下一回就要干翻法国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