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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坚持秉本执要,反对以西方概念规范中国学术”。百年来,从社会界到学术界,一些人不约而同进行着一项工作,即以西方人的概念规范中国人的行为。对于这种研究方式,姚先生在上世纪四十年代所撰写的《论治诸子》中就开始了批评,他认为这样得到的只能是中国学术的皮毛,而不是本质精神。因而他坚持传统学术路径,对西学只做参考,而不为其所左右。对问题不是从理论或概念出发,而是始终面对事物本身。不做长篇大论,而是短小精到,直奔主题,一针见血。不求建构什么大的理论和体系,而是解决阅读中存在的问题,辨明是非,使文本之意义获得澄明。如他的《书注与论书法》《论治诸子》《〈庄子〉内篇间绎》《〈礼运〉大同辨》诸文以及读书札记,无一空论,无一不是为解决读者困惑而发的,实践的意义非常突出。
第三,践履“回真向俗”的学术路线。姚先生曾书录章太炎先生《菿汉微言》中“自揣平生学术,始则转俗成真,终乃回真向俗”一节,悬于书屋,这反映了他对太炎先生的怀念,同时也表达着他的学术思想与志趣。姚先生的“回真向俗”,表现在他“以博学为知,以用世为归”的追求中。“真”是对知识的追求,对学术问题的研究,“博学”即体现着对“真”的把握。“俗”则是对现实的关注,对当下问题的思考,把学问变成一种眼光和智慧,来分析处理现实中遇到的难题。现代一些学者热衷于理论创新、填补空白之类的学术工程和荣誉,而姚先生则不以解决学术难题为高,而以解决眼下所需要的问题为要。他认为越是通俗的、普及的,越是最重要的,因而他面对的是更多的人。他觉得自己是教书的,首先需要研究和解决的是教学问题。为了教学之需,他编写了《中国文学史》《中国哲学史》《中国史略》《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先秦文学》《汉魏六朝文学》《唐宋文学》《元明清文学》等讲义,虽未编讲义但曾讲授过的课目有“说文研究”“庄子研究”“中国戏曲史”“文艺学”“中国文论”“汉书艺文志”“中国文学史十讲”等,还多次应中学教师之需作中学语文教学的专题讲座。尽管这些讲义不是什么高深的学术,但要言不烦的“秉本”之论,却体现了他的学术眼光和功力。其次是解决教学中遇到的问题,包括中小学教材及普及读物中出现的问题。他能在别人以为没有问题的地方发现问题,也能在别人以为有问题的地方发现没有问题,又能将复杂的问题用三言两语说透,这都需要有功力。因此姚先生“回真向俗”的学术思想,体现出的不仅仅是志趣,更重要的是学术水平与胸襟、胆量、境界。
人文学科研究的目的,是建造人类精神文明的灯塔,让人类的航母在灯塔的指引下,沿着健康、快乐、幸福的航线平稳前行。姚先生的学术思想与实践证明:坚守中国传统学术正脉,有利于健全人格,达到人生的最高境界;有利于把握和领悟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并在这种精神的驱动下,确立人文学者的社会角色,投身于现实“化民易俗”的实践中,从而完成建造人类精神文明之塔的使命。如何调整当下学术的研究方向与方法,完成人文学科为人类建造精神文明之塔的使命,姚先生坚守中华学术正脉的治学实践,已给出了答案。(刘毓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