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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女儿陈清怡的记忆里,父亲个子不高,佝偻着背,外形并不显眼,但在谈吐中显露的却是典型知识分子的派头,语调柔软,带着浓浓的江浙口音。上世纪三十年代,年少的陈士橹因为时常头顶日军轰炸机的尖啸,萌生了航空救国的渴望。“他们上中学的时候,要经常跑飞机,跑到乡下,躲到山里,基本上是被动挨打,他很希望能学航空专业。”
就在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的前两个月,25岁的陈士橹以专业第一的成绩从西南联大的航空工程学系毕业,同年留校任教,这是他“教书匠”生涯的起点。1956年,陈士橹被派往苏联留学,火车七天七夜的颠簸将他送到了莫斯科,学成回国后,他牵头创办了西北工业大学宇航工程系。他生前曾回忆:“我去的是莫斯科航空学院,莫斯科航空学院是在航空的基础上弄航天,国内那时是航空。1958年底,回到西安西北工业大学以后,过了一年,1959年我们学校也要创办新的院系,叫宇航工程系,叫我做系主任。”
此时,世界上的主要大国已经进入“原子”和“喷气”时代。而对于当时的中国来说,“航天”和“航空”虽只有一字之差,却是一个相对陌生的概念,这就意味着一切要从零开始,把“0”变成“1”。
对于最早尝试“吃螃蟹”的陈士橹而言,如何解决教材问题是当务之急。当时仅有的教材都由苏联专家提供,密级很高,管理很严,课本名字还都是代号。陈士橹主动带领教师搜集资料、伏案编写、刻板印刷,往往晚上在书桌前坐下,再起身已是第二天。
女儿陈清怡说:“经常晚上看到他在那,要么在备课、看书,要么在那儿刻钢板。我对‘开夜车’这个词,一开始是从我爸爸身上知道的。”
西北工业大学的宇航工程专业就这样在艰难中开始起飞。然而,令陈士橹没有想到的是,短短五年之后,由于院系调整,宇航工程系面临被撤并的风险。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陈士橹百般不解:“我说从航空到航天上是一大步。我自己感到还有很多东西要学,现在要解散了就可惜了。我说我相信其他国家不会要把航天拿掉去做航空的。”
就这样,他开始了四处奔走。女儿陈清怡记得,在那些日子里,父亲让她感受到了未曾有过的“雷厉风行”。“他还拍起桌子来,所以大家觉得,平时看他温文尔雅的,说话都是笑嘻嘻的,怎么还发那么大的脾气。”
陈士橹的呼声终于得到当时主管部门——国防科委的重视。在一次全国性的学术会议上,他向中国航天之父、时任国防科委副主任的钱学森反映了自己的想法,获得了宝贵的支持。“后来钱学森自己也跟我讲说,陈士橹,开始很多人都把你们这个专业要撤掉,但我是赞成和支持你的。”
陈士橹的远见和坚持,让宇航工程系最终被保留下来。西北工业大学也因此成为国内航空高校中唯一的自开办航天专业以来就没有中断过的学校。从这里走出的7000多名航空航天领域的高级人才,见证了我国航天事业由弱变强的创业之艰。
2016年4月24日,我国首个“航天日”。在西北工业大学友谊校区的一幢普通住宅楼里,96岁高龄的陈士橹一整天都在关注着电视报道,女儿陈清怡在事后才察觉到父亲当天的异样。“他那天躺那儿,还让把助听器耳机给他戴上;生病以后卧床的时间比较多,平时不愿意换衣裳,那天主动要求要换衣裳。他把‘航天日’这个事看得很重,感觉真把这一天当过节了。”
晚上21点10分,这位终生情系航天的老人,安详地走完了他的生命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