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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年国庆长假的最后一个休息日,陈小鲁回到母校北京八中,参加了一场特别的道歉会。他要为之道歉的往事发生在47年前—— “文革”初期,北京市的各中学爆发了对校领导和部分老师的批斗。当时,他是北京八中的“造反”学生领袖、革委会主任,而另一个身份则是陈毅元帅之子。
这种道歉的规模化与仪式感,都令人凛然一震。陈小鲁等人也许不必道歉,他们和那些被伤害的老师早已实现了和解—— “没有必要站出来道歉,你们也是受害者,当年是阶级斗争为纲,谁能不拥护?”有老师如是说;况且,当年陈小鲁本人不仅没有打过人,还公开反对打人。而如今,陈小鲁却道歉了,一而再、再而三地道歉,这不简单,难能可贵。
陈小鲁等人的集体道歉行动,最明显的特点是,这不是一个人的道歉,也不是只向一个人道歉,是向所有受伤害的老师道歉,甚至可以说向那个荒诞年月中受伤害的人道歉,是决绝地告别一段历史。他们道歉有三个逻辑演绎,从道德自觉升华到道德责任,再落座到法律义务。
陈小鲁称,他在道歉会之前专门上网看了一晚上“五四宪法”(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第一部宪法),自己当年违反的是第89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任何公民,非经人民法院决定或者人民检察院批准,不受逮捕。这种认识是沉重而深刻的,具有穿越时代、契合当下的法治精神,也道破了那个时代的混乱之所在。因此,格外令人肃然起敬。
也许不必过度美化陈小鲁的道歉。他道歉,是为了求得内心的平静,实现灵魂的自我救赎。中国人向来不善于道歉,更遑论忏悔传统,于陈小鲁而言,道了歉,才能解脱,才能稀释挥之不去的精神焦虑,也才能重归正常的生活状态。一定程度上说,姿态谦卑,可以使人格更挺立;回归人性,复苏情怀,可以使尊严更葳蕤。
但更应该看到,陈小鲁的道歉绝不只是为了解脱。道歉,是拒绝遗忘;道歉,也是与谬误决裂;道歉,是价值观的改造或曰升级。陈小鲁坦言当年自己“左得很”,整天学的都是“阶级斗争”、“反修防修”这些东西。诚然,今天,如果不与“左得很”相切割,不斩断极端思潮,不剖析它的危害,后果不堪设想。
“文革”已经过去47年,但“文革”式思维已被彻底埋葬了吗?答案是否定的,不少人依然向往“文革”,美化“文革”,或者有意无意地宣泄“文革”式的思维。这当然不只是无知。如果继续礼赞“文革”,或者留恋乃至暧昧地保持对“文革”的好感,不仅是对数以亿计受害者的巨大伤害,或将是深重危机的渊薮。遗憾的是,面对陈小鲁的道歉,竟有不少人“围剿”,斥之为作秀,或者贴上各种上纲上线的标签,这是危险的。试问这些人,灯光趋暗,你在何方?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在一些聒噪声中,陈小鲁等人的道歉像是洪钟大吕,而且他们并不孤单,且不说支持他们的人越来越多,敢于道歉的人也越来越多。对于“文革”过来人的道歉,我们别止于围观,每个人都需要给自己体检,即便没有经历过“文革”,也没有打砸抢烧等“文革”式暴力。体检,是审思,是警惕,也是拒绝,拒绝那种“文革”式基因。
“现在的孩子们可能对‘文革’没有什么概念了。我挺希望他们能了解那段历史……”这是陈小鲁的心声。我们可以站在正义一边、良知一边。选择光明,背对黑暗,或者用力所能及的行动驱散黑暗,这是我们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