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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人生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北京度过的。
1929年我出生时的北平,当时政治和经济还较稳定,因父亲在法国人办的平汉铁路做列车行李员收入还不错,小时候我最快乐的事情就是过大年,因为可以穿新衣服,吃点儿好的,还能得点儿压岁钱。
记忆最深的有几件事:
祭祖。每年腊月三十除夕前,家中要在屋中设置祖宗牌位和祖父祖母的照片,全家人穿上新衣服,若没置新衣服也要穿戴整洁,在长辈们的带领下祭拜先祖,那种庄严的仪式至今铭刻在我脑海里。因此,自幼受到要懂得报恩的传统教育。
拜年。正月初一,是长辈们带着我们到各家亲戚长辈、街坊邻居家拜年的日子。我岁数不大时,也学着大人说上几句吉祥话儿,给人作揖、磕头。大人们就会给点儿压岁钱。
美食。那时的美食与现在的美食不可同日而语,那时能吃上炖肉和白面包的饺子、馒头,就是最美的事儿了。论当时过年的习俗,是从初一到十五不能动刀剪,有的大户人家,在初一前就将过年期间的炖肉和馒头做好,放到院子里的大水缸里,上边盖上盖子,再压块大石头(为了避免被猫偷吃)。那时的北京冬天特别冷,院子里的水缸就变成了天然冰箱。条件好的人家,水缸里的炖肉和馒头足够全家人吃到正月十五。
娱乐。过大年时,大人们会聚在一起打打牌,那时候玩儿的有麻将,也有牌九,各家各户都以此为娱乐项目,我们小孩子们就满屋满院子的串门,看人家打牌。
这样的好日子,到1937年日本人占领北平就戛然而止了。抗战胜利后,我去张家口加入共产党,参加革命,此后便投入到革命、经济建设及之后改革开放的洪流中。更多的时候,过大年是伴随着工作度过的,儿时的温馨春节渐行渐远。直到近几年,正式离休后才又体会到过大年的滋味。
现在的春节与我儿时相比,简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单说物质极大丰富这一点,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从专卖店到各大超市,诸多的商品琳琅满目,让人挑得眼花缭乱。近几年,提前预订选个特色餐厅邀全家吃顿年夜饭,成了既省操劳,又享受服务的美事。再说人们的精神享受也空前提高,多元化的娱乐形式不计其数,大人和孩子们可由着性情选择过年方式,而社会资源与服务功能的多元化,让人们实现各自愿望更加便利。再有人们的沟通方式更是日新月异,仅仅说拜年,从走访到电话、视频、微信拜年等……几年工夫,已让人目不暇接,无论人在地球的哪个角落,现代化的通讯手段都能让您瞬间仿佛身临其境。眼下,我也在学习使用微信,咱得使着劲儿地追赶,才能跟上快速变化的时代。
不过,我也常常怀念儿时过大年的淳朴民风,比如那时祭祖的庄重感现在没了、各家各户相互登门拜年的亲近感没了、亲朋们都聚在一起欢乐的亲情淡了……现在过大年似乎更像度个长假,人们的选择多起来,年味与温情却少了,触动人们心灵的东西也越来越少。我常想,对于拥有好几千年历史的京城民俗文化,是否能好好地整理挖掘,想方设法地可持续弘扬下去呢?
(作者为第九届全国政协常委、第八届北京市政协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