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晚报记者 李丽

　　春节档电影《新神榜：哪吒重生》目前仍在上映，但排片和票房都有些“冷清”。截至2月23日11时，《新神榜：哪吒重生》累计票房3.37亿元，目前排片占比6.4%，在7部春节档大片中排名第五位。

　　动画片成本高昂，《新神榜：哪吒重生》的票房不利或将直接影响该系列“封神宇宙”的后续开发进度。为此，不少喜欢该片的观众自发成为“自来水”，在各网络平台为它吆喝，“为哪吒重生操碎了心”的话题也一度登上微博热搜。而继春节前的路演后，影片主创近日也再次开启全国跑路演模式，想为这部国漫的票房再尽一把力。

　　2月22日晚，《新神榜：哪吒重生》导演赵霁和美术总监老龟来到广州，与刚看完该片的普通观众以及媒体记者进行坦诚交流。当天有小观众专门打扮成小哪吒入场，还有不少观众自曝已经七刷甚至八刷，感动得赵霁连连致谢：“谢谢大家的喜欢，我们一定会更努力！”

　　【对话导演】

　　改编：孙悟空和哪吒， 齐闯现代世界

　　问：为何一定要把哪吒的故事做成现代版？

　　赵霁：我对哪吒的第一印象来自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哪吒闹海》，头上扎两个小揪揪，是个有个性但非常叛逆的小英雄。筹备这部电影时，我萌生了一个想法：是否可以把孙悟空和哪吒这两个我很喜欢的神话英雄放到同一部电影里？不过，这个故事不太适合放在古代——他们只在《西游记》里有过一丁点交集。但我们中国的神仙妖怪是可以长生不老的，如果他们生活在现代，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这一点很吸引我。更重要的是，这样我就有机会做一个现代版的中国神话英雄故事了。

　　问：从《白蛇：缘起》到《新神榜：哪吒重生》，你执导的动画对神话传说的改编力度都很大，所以现在很多人叫你“原著粉碎机”，你赞同吗？

　　赵霁：我不是“原著粉碎机”。我非常尊重原著，只是要找一个新角度去讲故事。关于经典IP的改编，我觉得每个创作者都有自己的角度和思路。中国历史悠久，留下了许多神话故事。这些故事之所以能流传到今天，肯定有值得被大家记住的理由。我想把自己对神话故事的理解带给大家。

　　问：对经典进行重新改编和包装，这会是未来国漫的趋势吗？

　　赵霁：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必然的趋势，更多是我个人的思路吧。譬如《白蛇传》的传说，我小时候每年寒暑假都会重温《新白娘子传奇》。后来为《白蛇：缘起》设计小白这个角色时，我觉得不可能超越赵雅芝版本，所以干脆找一个新的角度切入。对于白蛇这个故事，我往“前”走，塑造了一个年轻的小白；对于哪吒，我则是往“后”延展，把时间放到封神榜的三千年后。

　　困境：春节档宣发贵，我们还没回本

　　问：很多人对春节档的印象就是合家欢，《新神榜：哪吒重生》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档期？

　　赵霁：其实我也很郁闷。这个片子本来预计去年暑期档上映，紧赶慢赶做完了，却因为电影院复工的时间问题而错过了这个档期。后来也考虑过国庆档，但另一部动画片《姜子牙》上了，所以我们又挪到了春节档。虽然现在从票房结果看有点遗憾，但我们收到了非常多的意见和建议，会吸收进《新神榜：杨戬》的创作中。这部作品已经做了一年，还有调整的空间。

　　问：你在微博透露，下一部作品《新神榜：杨戬》有个核心团队成员提出了离职，具体是怎么回事？

　　赵霁：我没想到人生第一次上热搜居然是因为如此“丧”的事。这位同事在春节后上班的第一天就发了离职邮件，他是团队里非常重要的成员，我不能说是谁，反正就是《新神榜：哪吒重生》片尾字幕里一个放得挺大的人名。其实春节前他就有离职转行的想法，我还劝他先等等，《新神榜：哪吒重生》上了以后咱们可以涨涨工资。但现在我也没法劝了。昨天(2月21日)我在北京做了三场映后交流，但心情仍然很沮丧，回去后就发了一篇长文章讲讲我最近的感受。我难受的并不是片子票房怎么样，而是看着这行业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离开。

　　问：所以对你们来说，目前《新神榜：哪吒重生》的票房仍远远不够？

　　赵霁：可能不太了解情况的观众会觉得奇怪：3亿元票房还没回本？但春节档的宣发特别贵，我们确实还没达到“回本线”。

　　未来：坚持国漫不易， 全凭一腔热血

　　问：导演，你在微博长文中提到，因为预算和时间的限制，《新神榜：哪吒重生》在创作过程中不得不删减一些好创意。这是不是国漫创作者普遍遭遇的困境？

　　赵霁：做中国动画确实特别不容易。《寻梦环游记》和《疯狂动物城》的制作成本是我们的15倍，制作人手是我们的3倍，制作时间是我们的2倍，这就是现状。此外，动画电影和真人电影不同。真人电影的预算，很大一部分要给演员；动画电影的成本，就是几年下来几百位工作人员的工资。如果我们没有办法拿到更多票房，未来的预算不会增加，工资就只能维持在原来的水平。我自己就已经6年没涨过工资了。

　　问：你们坚持至今的原因是什么？

　　赵霁：其实很多做中国动画的人，靠的就是一股热爱。就我个人来说，我从小除了《哪吒闹海》就没怎么看过国产动漫，都是看《海贼王》这样的日漫和迪士尼电影。但我希望，我们可以给下一代留下中国自己的动漫。这是我们这个团队、可能也是所有中国动画人的初心。

　　问：在创作者心目中，这部《新神榜：哪吒重生》对国漫的意义是什么？

　　赵霁：我希望这部片子能点亮一盏灯，让更多人看到国漫的未来。除了继续打磨创作外，我们还要努力让更多观众走进这部电影。这两天我的微博接到很多私信，有人说没想到这个动画片不是给小朋友看的。其实我觉得小朋友看也完全没问题，但希望有更多年轻观众来看这部作品。我本人也拍过几年真人电影，但我觉得动画是一种特别有想象力的艺术，希望有更多观众喜欢上它。

　　【彩蛋解析】

　　哪吒为何几乎打不过龙王？

　　赵霁：我跟美术总监龟爷最早做过一个“战力排行榜”。封神榜一共有365个神仙妖怪，龙王在我们看来属于中低端水平，其实他是非常弱的。但关键在于，这部电影里的哪吒还不是“完全体”。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片中哪吒元神出现的时候只有上半身，但孙悟空和龙王都是全身的。他在这一部还没有获得全部的力量，一旦获得了，龙王与他的级别差距就太大了。

　　龙王为何让敖丙去送死？

　　赵霁：敖丙是名列封神榜的，排位甚至比他爹还高，但《封神演义》对龙王其他八个孩子都没什么描述。而我在《新神榜：哪吒重生》里做了这样的设定：故事发生在封神榜三千年之后，敖丙前世被哪吒抽筋扒皮，转世后功力大减。龙王非要复活敖丙，因为这是他最爱的儿子。他对敖丙寄予厚望，但同时又会骂他、管他，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当敖丙提出要跟哪吒决斗时，龙王知道儿子可能九死一生，但又欣慰于儿子守住了龙族的尊严，所以愿意让敖丙放手一搏。其实在这部戏里，龙王和三太子的结局并没有完全说死，但这方面我现在没法剧透太多。

　　哪吒前世为何用水墨画风呈现？

　　赵霁：很多人都知道，这段场面是用来致敬1979年动画《哪吒闹海》的。我被这一版里哪吒自刎的画面深深刺激到了：一个小朋友，竟然可以为救全城老百姓而在父母面前自刎。做《新神榜：哪吒重生》的时候，我很想把这一幕放进去。我们把片中的水墨画风处理得更接近一种灰烬即将吹散的感觉：这是李云祥埋藏在脑海里数千年的记忆，它是模糊的，像碎片即将要飞散而去。

　　孙悟空跟哪吒到底有啥神秘联系？

　　赵霁：大家可能不清楚孙悟空跟哪吒的关系，我自己也是在翻查很多资料之后发现，孙悟空跟哪吒其实算“亲戚”。他俩同根同源：孙悟空是从女娲补天留下来的灵石里蹦出来的；这块补天石的另一部分被太上老君拿走，炼成了灵珠子，后来就成了哪吒。两人之间的这层联系非常有趣。

　　网上流传的“千人斩”去哪了？

　　赵霁：很多人都在网上看到这场戏的原画了。我们原本做了一场“一镜到底”：在哪吒和敖丙决战之前，哪吒先在外面一通打，再进去决斗。我非常喜欢这场戏，但很遗憾最后没有放进去。一是因为它只是一个酷炫的动作戏，对故事没有本质上的推动；另一个原因是确实没钱了。《新神榜：哪吒重生》原本做的是126分钟的版本，现在公映的内容是109分钟，所以还是作了很多取舍。我们一方面希望给大家一个更紧凑的片子，另一方面确实也是因为系列第一部的预算非常有限。

　　【新神榜宇宙】

　　元素太多剧情太乱？其实是为续集做准备

　　对于《新神榜：哪吒重生》，部分观众认为影片元素太芜杂，主线剧情不够清晰。对此，赵霁坦承自己和团队或许“步子迈得有点大”，想在系列第一部就把整个世界观铺陈开来，再加上埋了太多续集的彩蛋，导致在第一部留下了一些“坑”。

　　比如《新神榜：哪吒重生》中提到的四大家族，是否对应四海龙王？影片没有具体交代其他三大家族或三位龙王的信息，但赵霁说，线索已经埋好，疑问都将在续集里陆续解开。

　　还有被部分观众质疑有“女性刻板印象”之嫌的角色苏医生，其身材如此火辣，只是因为团队的“直男审美”吗？在广州映后交流会上，有观众提出，苏医生是否跟《封神榜》故事里某个以美艳著称、人尽皆知的女性人物相关？赵霁卖了个关子，表示后续剧情会有交代。

　　赵霁说：“我们所有的设计都是为了整个《新神榜》系列服务的。《新神榜：哪吒重生》里可能放了过多的元素和信息。我们原本希望在续集中把这部留下的‘彩蛋’一点点解开，慢慢给观众带来一个更有整体感的系列故事。”他坦言，观众看完《新神榜：哪吒重生》之后有疑问是正常的，但为了避免续集被剧透，他目前无法一一回应这些疑问。

　　此外，追光动画的不同系列之间也有可能进行联动。在广州路演中，有观众问赵霁，是否考虑过让白蛇出现在《新神榜》系列里？赵霁也没有否定这个可能性：“中国传说中这么多的神仙和妖怪，其实没必要划分谁属于哪个故事。既然都已经把所有故事搬到现代了，还在乎这个吗？”赵霁说，《新神榜：哪吒重生》里就提到了葫芦娃中的老四，这也跟原先的封神榜传说毫无关系，“白蛇也是一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