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工网记者 刘英杰 孙飞

“祥云样本”，是一个关于城镇职工解困脱困的宏大叙事。它由一个又一个温暖人心的生动故事构成。它不仅有温度，还有令人信服的精度。

2023年4月，中工网记者再次来到云南省大理州祥云县进行采访。记者深切感受到，关于“祥云样本”的老故事依旧闪光，而关于“祥云样本”的新故事也开花结果了……

对传统帮扶救助模式的质疑

“最好死在手术台上，一了百了。媳妇还年轻，可以再嫁人，母亲会有哥哥照顾，我的儿子也总会长大。”上手术台前，姜贵友万念俱灰。

姜贵友，2004年从云南师范大学历史系毕业后，就在云南省大理州祥云县第一中学担任高中历史教师，每个月有稳定的收入。其妻子在医院做临时工。两人的收入加起来，日子本应过得有滋有味。但2013年5月底，姜贵友却被检查出患上了乙状结肠癌。

姜贵友的母亲曾患脑梗，瘫痪在床，日常赡养和看病就医费用均由他承担。他自己的小家每个月还有1000多元的房贷要还。

经济上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姜贵友要在大理州医院进行手术之际，一群人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希望。

祥云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县总工会主席李枝兴出场了。

“我们觉得州医院毕竟不是专业的肿瘤医院，担心手术效果不佳，于是联系了云南省肿瘤医院，把姜老师转到那里去手术。”李枝兴说。

在祥云县总工会的关心和帮助下，姜贵友前往昆明，在省肿瘤医院完成了手术，总治疗费用约12万元。

除了帮助寻医问药，县总工会还通过多项医疗帮扶救助政策，为他个人自付部分报销了1万余元。

拨云见日，姜贵友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姜贵友的情况让李枝兴陷入思考：姜老师始终有稳定收入，工资在县里还不算低。他并不符合困难职工建档立卡标准，但他的生活确实很困难。那么，不能将其归为困难职工的原因是什么？

经过认真思考和研究，李枝兴发现：上级在确定一个人是否属于困难职工时，只泛泛地考虑了收入，并未考虑支出。

他将该情况向大理州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州总工会主席程云川作了汇报。

在出任州总工会主席之前，程云川在州政府工作了10年，长期的政府经济工作经验让他意识到：“忽视支出”是一个缺陷，尤其是对“突发性、刚性支出”的忽略更是有失公允。程云川解释说：“什么是刚性支出？就是无论你愿不愿意，都没得商量的支出。”

判断一个职工是否贫困，是依靠收入来确定，还是以遇到的具体问题来确定？传统的帮扶救助模式能否让他们走出困境？

问题已经摆在眼前，“怎么做”迫在眉睫。

“我们发现，县级可以实现资源统筹，建立‘系统集成机制’，构建‘党委领导、政府主导、行业支撑、工会牵头、单位负责、社会参与’的工作体系，形成部门齐抓共管、共同推进的工作格局。”程云川告诉中工网记者。

基于多方面因素，大理州总工会选定在扶贫方面有着丰富经验且拥有着一支敢于担当、善于创新的工会队伍的祥云县进行先行先试。

2019年7月12日，云南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王树芬到祥云县调研困难职工解困脱困工作。大理州总工会供图

当程云川找到祥云县委和县政府的“当家人”一起商议以祥云县作为试点，在交流中，县委书记王正林和县长黑尚锋一致认为要大力支持工会工作。

“在谋划农村脱贫攻坚之时，我就想，一旦农村脱贫攻坚成效和经验彰显以后，就应当抽出一部分时间和精力来解决这293户困难职工的解困脱困问题。”王正林说。

2016年9月19日，祥云县委、县政府出台了《关于全面打赢脱贫攻坚战 扎实开展困难职工解困脱困工作的意见》。同日，县委办、政府办下发了《关于成立全面打赢脱贫攻坚战 扎实开展困难职工解困脱困工作领导组的通知》。

帮助293名困难职工摆脱贫困的工作正式开始。

工会牵头 让95%的社会资源“动起来”

“一根手指的力量太薄弱了，握在一起形成了拳，就不一样了。”祥云县总工会副主席史越宇说。

“祥云样本”就是一个拳头。它由党委领导、政府主导、工会牵头，动员了27个部门或行业加入其中。每个部门都具有特殊的政策、财力、人力、技术等优势，多方力量拧成一股绳后，蕴含的力量相当巨大。

“以前缺乏的不是各类资源，而是缺乏整合，因此没有形成合力，单打独斗或者单兵突进，对于要解决城市困难职工这个社会阶层的贫困问题，显然是不可能的。”程云川说。

2016年10月10日，中共云南省委书记、省长陈豪到省总工会调研。

陈豪表示，政府人社部门能做的事，工会别去抢，要和人社部门联动，工会帮困就三句话：一般困难积极帮、突发困难及时帮、突出困难重点帮。

在这场决战中，工会成了汇集力量的号召者、引领者。在困难职工面临难题时，站出来，发现问题，指出来，最后是整合资源。

工会在其中调集整合了多少资源、提供了多少资源很难进行精确计算。

程云川为记者打了一个比方：“如果我们把这项工作投入的各种资源总的量化为100元，那么，党委、政府和社会的投入占95元，工会的投入最多就5元。换句话说，工会用5元钱的投入，调动了来自党、政、社会的95元。工会主要起到的是‘牵头’的作用。”

4月26日，中工网记者跟随大理州总工会和祥云县总工会工作人员来到了已经实现解困脱困的退休职工王光飞家中。

“是你们啊！快请进，快请进。”敲开房门，王光飞一见是工会的工作人员，便招呼着他们进屋。

2016年11月12日，祥云县总工会工作人员到困难职工家中入户调查。大理州总工会供图

“您最近身体怎么样？家里都好吧？”“都很好，孩子出去上班了，现在日子安稳多了！”……

61岁的王光飞是大理州交通运输集团祥云分公司的退休职工，因妻子身患肾衰竭晚期，医疗费用支出较高导致家庭生活困难，2012年12月纳入在档困难职工。

“当时县医院没有透析机，不敢收。”王光飞告诉中工网记者，“后来我们就转到大一些的医院去做透析，医疗费用是很大一笔支出。”

“当时集团工会了解到我的情况后，立刻上报给了县总工会。经过他们联系相关部门，为我们报销了很大一部分医疗费用，还加强了医保方面的保障。”王光飞话虽不多，但眼角总挂着笑意，是庆幸，是幸福。

“除了医药费，他们经常带着米面油来看望我们，帮助解决了一些日常开销。”王光飞说，“有时候他们还会打来电话聊聊天，问一问我的近况，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们会根据我们的需求，找到相关部门协调解决。”

一来一往间，王光飞与工会建立了紧密的联系。

2020年12月，王光飞的家庭实现“五有两不愁”目标，符合脱困标准，退出了帮扶系统。

“现在我们的日子也达到小康了，希望工会的这项工作能持续下去，帮助更多的困难职工！”

走出贫困后，王光飞养了一只宠物狗，生活“亮”了起来。

精准施策 打造“私人订制”帮扶模式

到2016年8月底，祥云县共有在档的国家级帮扶的困难职工293户，涉及供养人口1080人。其中包括低保户98户，低保边缘户77户，意外致困户118户。

“这些困难职工致困的主要原因是患病、低收入和下岗失业。”史越宇介绍说，“这293户困难职工的致困主要原因我们做过逐一的、分门别类的分析。综合其他原因，有些需要多样性叠加帮扶。”

在困难职工中，对于低保户和低保边缘户，重在脱困；对于意外致困户和其他类型的在档困难职工，重在解困。

走进困难职工严慧琦家中，房间面积虽然不大，但温馨整洁、明亮通透。

“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比较稳定了。只要天气好，我就会坚持到室外跑步，增强抵抗力。”

2021年秋天，严慧琦被检查出患有乳腺癌和腋窝淋巴结恶性肿瘤。因为身体虚弱，她只好辞掉工作在家。为陪伴妻子就医看病，严慧琦的丈夫也被迫放弃工作。而此时，他们的女儿刚刚升入高三。全家只能依靠低保维持生活。

谈到那段时间，严慧琦沉默了，流下了眼泪……

“那个时候我们就像即将陷入深渊，还好工会及时拉了我们一把，让生活继续下去。”

2022年1月，严慧琦被纳入了在档困难职工。同年9月，她的女儿考入了陕西师范大学。

针对严慧琦面临的医疗资金和女儿的就学资金问题，县总工会协调相关部门向其提供了就医帮扶、助学帮扶、生活救助等多方面帮助与支持。

在各方的扶持下，严慧琦一家逐渐从生活的泥泞中挣脱了出来，日子越过越好。

“困难职工”是一个很大的概念，究竟应该帮助谁？

祥云县困难职工的精准识别主要按照“进、看、算、议、评、公示、确认”的方法进行。

“‘进’是要求工会干部亲自入户调查；‘看’是见人见家底；‘算’是详细了解困难职工家庭收入支出情况；‘议’是听取困难职工所在单位和调查反馈的意见和建议，确保情况准；‘评’是对照标准进行评审，符合的进入，不符合的退出；‘公示’是在所在单位公开列入对象的名单，接受监督；‘确认’是公示后没有异议的，重新建立档案，列为解困脱困对象。”李枝兴介绍。

程云川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如果不精准，该帮的没帮，不该帮的帮了，‘祥云样本’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祥云县坚持“分类帮扶、精准施策”工作原则，科学制订困难职工解困脱困工作规划，做到区别情况、因人施助、因困施策、标本兼治。

为提升帮扶成效，祥云县困难职工解困脱困领导小组办公室和综合服务平台工作组坚持工作项目化、项目责任化、责任目标化的要求，对在档困难职工进行了逐户分析研判，针对致困原因，提出帮扶措施和帮扶计划。并向各工作组批量转交了帮扶任务。

一户一档案、一户一计划、一户一措施，每位困难职工的解困脱困方案都是“私人订制”。

“祥云样本”走出祥云县

“祥云样本”之所以被称为“样本”，因其具有“广普适性、高复制性”的特点。旺盛的生命力让“祥云样本”更能适应环境差异，在新的土壤中生根发芽。

巍山县在学习“祥云样本”的同时，结合自身特点，除了出台了困难职工就业创业、医疗保障、子女助学、社会保险制度覆盖、住房保障、社会托底保障6个操作性较强的解困脱困专项实施方案外，还制定产生了“单位责任制”。

祥云县职工服务中心工作人员在为困难职工群众服务。大理州总工会供图

困难职工所在单位被确定为帮扶责任单位，困难职工所在单位领导被确定为解困脱困责任人，确保每个困难职工家庭都有单位帮扶，都有解困脱困责任人，坚持一帮到底，不达目标不脱钩。没有单位怎么办？社区工会即为责任人，以系统集成方式兜底负责。

当“祥云样本”来到极重亲情的宾川县，“亲情帮扶”应运而生，“工会牵头”在这片土地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宾川县工会凭借工会影响力在困难职工亲属间做工作，让亲朋间的资源流动起来，利用传统的亲情关系，发动他们进行互助。

据资料显示，彭某某等8位困难职工除获得各级党政工组织的帮助外，还收获了许多来自亲友的援助，总计不少于62万元。与此同时，亲友间还会通过照看病人、赠送住房、资助困难职工子女上学等方式，给予他们关爱和支持。

在为其他地区提供可借鉴、可复制经验的同时，“祥云样本”自身也在不断成长。

大理州总工会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李福禧在接受中工网记者采访时表示，2016年至2022年，大理州通过系统集成、精准帮扶，帮助4528户困难职工家庭实现了解困脱困，同步步入了小康社会。当前，全州还有困难职工家庭120户，大理州已按云南省1+10文件，建立了困难职工帮扶长效机制。

随着“解困脱困奔小康、困难职工不掉队”历史使命的完成，“祥云样本”逐步走入新的发展阶段，从让困难职工如何“吃得饱”转入如何“吃得好”。

“今后，我们将持续巩固解困脱困工作成果，用打造‘祥云样本’的精神深化全州帮扶服务工作，重点健全完善社会保障体系和服务职工工作体系，坚持以职工为中心，推动全州服务职工工作从困难职工帮扶向提升职工生活品质转变，从源头上、制度上、功能上，高标准、高质量提升工会参与社会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李福禧说。

【延伸阅读】

“祥云样本”的核心经验

在祥云县解困脱困奔小康的洪流中，为了兑现“不让一名困难职工掉队”的诺言，解决“帮谁、谁帮、怎么帮”的问题，云南省大理州总工会携手祥云县委、县政府，以系统集成的方式，精心编织了一张“党委领导、政府主导、工会牵头、行业支撑、单位负责”的困难职工解困脱困安全大网。

2016年，祥云县困难职工解困脱困工作形成“12345”工作方法，即，打造“一个平台”，以县级职工服务中心为依托，建立困难职工解困脱困综合服务中心，推行“单位授权、窗口受理、后台办结”运行模式；强化“两个保障”，强化资金保障和项目保障，设立困难职工“五有”专项资金；着力“三个精准”，着力精准识别、精准施策、精准脱困；建立“四项机制”，建立系统集成机制、结对帮扶机制、服务清单机制、目标责任机制；实施“五类帮扶”，立足于全县困难职工实际致困原因，制定“一户一档案，一户一计划，一户一措施”，实施好“就医、就学、就业、住房、社保”帮扶。

2018年，祥云县实现293名困难职工全部解困脱困，达成了“劳有所得，病有所医，学有所助，住有所居，老有所养；不愁吃，不愁穿”的“五有两不愁”目标，到2020年与全县各族群众同步全面步入小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