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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金霞：让沉默的孩子笑容绽放

【人物】

张金霞，一位定居湖南的河南人，1985年出生，湘乡市中沙中学班主任兼语文教师。2009年大学毕业后一直扎根在湖南乡村教育一线，先后被评为湘潭市优秀班主任、湘乡市最美女性、湘乡市巾帼建功标兵先进个人。

张金霞。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张春祥 摄

【日志】

10月8日，星期二。

秋风拂过校园，桂香甜腻腻地扑入路人的心怀，清凉而熨帖，这是清秋的味道。大课间的铃声响起，孩子们欢呼着奔向操场，蔚文也游动在奔腾的人流里。

沉寂了一周的校园，又欢腾起来了。

蔚文，是个特殊的孩子。几乎每个认识他的人都这样认为。

他矮矮的，小小的，散落在人群中，就像一枚小小的逗点落足于一篇文章里。而他在校园内的行迹，类同于校园内起起落落的鸟雀。他喜欢“乱跑”，上课期间偶尔心血来潮，会趴上别班上课的窗台朝室内张望一二，偶尔的偶尔，还悄然混迹于别班教室的后排，让上课的老师蓦然惊觉教室内怎么凭空多了一点陌生的拥挤。

孤独，也许是孤独者的保护色。蔚文习惯于独来独往，端起饭，走出食堂，远远躲于一隅吃，吃完，就将学校的碗，悄悄塞入灌木丛深处。他几乎不与人交谈，也从不喊老师好，还不愿听从老师的教导和调派。

新学期，学校安排我担任107班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这是一个让人头疼的班级，蔚文就在这个班，大家都不愿接，我能行吗？

开学前一天，作为新任班主任，我加了所有家长的微信，与各位家长沟通。蔚文的家长突然跟我说：“张老师，我儿子刚才跟我说，你在学校特别照顾他。”闻言，我吃了一惊，我从未教过他，他也从未算是我的学生。我回忆了一下，也许，他所谓的照顾，于我，不过是每次见到他，随口温言的问好和提醒，随手分享的零食和帮助。我们之间的交往，不过就是我一个人的下意识之举。他从未给过我正面回应。

即便如此，我也一点都不敢奢望蔚文能进教室，能听我的话。

开学报到那天，蔚文早早地来了。一进门，迎面撞上彼此的目光，蔚文妈妈就笑着说，他读书从来没有这样积极过。蔚文低着头，咬着嘴唇，脸上带着微微的、羞涩的笑意。他像个听话乖巧的小学生，从书包里一一掏出语文寒假作业、数学寒假作业……而后，乖乖地坐到座位上。我翻了翻他的作业，空的。但直到放学，他坐在教室里，再也没动过。

我觉出一点不同，喊他进办公室，摸着他的头说：“以后需要帮助就跟老师说啊。”

好像就是为了应验这句话，此后他每天一次次进出办公室跟我要东西。他的话语很轻，但很直白干脆：“我要零食。”“我要笔。”“我要本子。”……我笑着一一满足他，每次都特意强调，这是他按时到校和追求进步的奖品。

后来，我拒绝过类似“要钱”之类的要求，但也担心他受挫后不会再来找我，或不再追求进步。

然而，没有。他依然按时到校，依然天天来找我。只是，再没频繁地索要什么。

有一次课堂上默写《沁园春·雪》，虽然他偷偷翻看了书，但是，对于一个从不进教室从不做作业的孩子来说，能有如此改变，也不能不算是个奇迹般的进步。我高兴地拿着他的本子向老师们大肆宣扬，老师们也都感到惊喜，纷纷表扬他，给他一些小小的奖励。

蔚文像一个受宠若惊的小马驹，低着头，羞赧地笑着，一一接过“奖品”。

当天，他悄悄跟我说∶“老师，我想当寝室长。”我说∶“好啊，那你先学会照顾自己，再帮着照顾别人吧。”

他开始每天洗澡，试着整理、摆放自己的衣物。

他每天努力做好各科作业，并默默拿着作业，让老师当面批改。

跟蔚文妈妈谈起蔚文最近的进步，她说：“张老师，因为你，我家孩子一回来就要写作业，以前他是从来不写作业的。他说，‘最喜欢你给他上课了’……”

开学已经一个多月了，蔚文一直保持着进步劲头，他不似以前那般沉默，笑容时而在脸上绽放。

就在我落笔写下这篇日记的这天早上，我看见他，张着两只手，跳着蹿着，向前跑去，像风中舒展的禾苗，像振翅学飞的鸟雀。我忽然有些感动，想到了“生命”这个词，也恍然看到不久前像影子、像暗夜里的蝙蝠还缩着躲着溜着墙根躲闪的另一个他。

我仿佛看到了一颗种子在努力地拱开芽苞，顶开泥土，奋力舒展开身子，去迎接阳光，去沐浴雨露，去遇见清风，去奔向更广阔精彩的世界。

有人说，是我改变了蔚文。但我深知，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改变另一个人，除了他自己。

我想对我的每一位学生说：“最深的爱，并不是拥有太阳般耀眼的光芒，也不是拥有月亮般皎洁的银辉。但是，夜空中的那点小小的闪烁，是我对你坚定而温暖的笑脸。”

（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张春祥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