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郭剑

尹建雷的足球青训履历，毫无疑问是一段典型的、中国足球大范围内的“奇幻漂流”：他在家乡黑龙江小学三年级接触足球时便确认了对足球的挚爱并定下“踢职业”的目标，小学四年级不远千里南下到位于浦东的上海申蕊俱乐部训练，练了4年到初二转投浙江鸵鸟足球俱乐部，没到1年又相继前往江苏江阴凯胜俱乐部、河北固安英才俱乐部受训，高一那年尹建雷回到黑龙江七台河高中，但对职业足球的执着梦想让他再次南下到山东精英足球俱乐部，直到高二上学期转学到哈尔滨市第一职业高级中学（以下简称“哈一职”），这才算稳定下来。

“我从小就在外面四处踢球，我接触过水平很高的，我有队友进过国少、国青，他们是有天赋的，从小就很突出，我只有特别努力训练，才有可能去踢职业。”尹建雷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来哈一职之前总觉得憋得慌，怕自己踢不出来，所以特别想去一个更好的锻炼平台，去尝试走职业足球的道路，就算最后不能踢到职业队，我也要付出自己全部的努力才不会觉得亏心。”

今年17岁的尹建雷，哈一职校队主力，能打前场和后场多个位置，是教练最喜欢的“多面手”。今年夏天，他随队征战2024年第三届中国青少年足球联赛，球队小组出线进入全国48强，这是哈一职球队历史上的最佳战绩。上周哈一职在海口中国足球（南方）训练基地参加一项有20支校园球队参赛的全国青少年足球总决赛，尹建雷的进球帮助球队在半决赛中力克广州市玉岩中学（学校与广州豹梯队共建，有学生已经在中甲联赛亮相）杀进决赛，最终在决赛中不敌校园足球“豪门”长沙麓山国际实验学校屈居亚军，但这已经是哈一职球队历史上第一个全国亚军。

“中青赛的对手更强，有职业俱乐部梯队，有社会培训机构球队，校园球队的数量大概占到一半，这种比赛对我帮助很大。”尹建雷说，“现在基层球队的教练水平也在提升，我已经可以适应更快节奏的比赛了，另外很重要的一点是心理方面，我不再唯唯诺诺跟着别人的节奏去踢球，我的进攻意识也比以前强了很多。”

但以尹建雷目前的能力，成为职业球员这件事还只能停留在梦想阶段——巧合的是，在本届青少年校园足球赛总决赛隔壁球场，尹建雷的同龄人、多达66名2007年龄段的国内精英球员正接受U17国足（新一届国青队）精英训练营的检验，这是中国足球国字号球队今后10年的发展根基：2027年的U20亚洲杯赛、2030年多哈亚运会将成为这批球员外战主战场，而代表国足征战2034年沙特世界杯，更是他们共同的职业梦想——本次海口2007年龄段精英训练营分为A、B、C3组，球员由中青赛U19和U17组别、青少年三大球运动会和职业联赛（中甲、中乙）经考察和选拔而来，肇俊哲之子肇宸惟、唐天翼、黄晟豪、姜天乐、朗子禛等07年龄段明星球员都在训练营中，此外，国管部技术总监傅博、国足助教郑智、陈涛以及包括前国脚黄博文、郜林、刘建业、董学升、王新欣在内的超过10名中生代本土教练“压阵”指导，足见中国足协对这一年龄段球员培养的重视程度。

和这些职业精英球员相比，校园足球的实力差距仍然明显，即便校园的顶尖球员，其基本功、战术意识、身体素质和单兵作战能力也还停留在“学生球”层面——先天性的限制条件决定了无论尹建雷“踢职业”的意志多么坚定，也很难跻身职业足球“塔尖”领域。以现实状况分析，黑龙江目前仅有的一支职业球队黑龙江冰城，已经是尹建雷可以触碰到的“天花板”。

“尹建雷不是那种天赋型球员，但他是每场比赛都拼到最后1分钟的表率型球员，他能带动队友一起努力，这一点特别难得。他不爱说话但心里有数，训练、比赛从来不偷懒，不过他的成长道路，尤其是关键节点，需要有人帮他点拨一下。”尹建雷的“恩师”、哈一职体育教研组组长王凯利说，“尹建雷已经高三了，我们知道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想当一名职业球员，但是这时候孩子的成长存在很强的可塑性，所以我一定要揪着他，绝不让他放弃‘上学’这条路，如果能拿到相应的运动员等级证，又能通过语文、数学、外语和政治4门考试，他是有很大机会考上大学的，走足球运动专业这个方向，既不会完全断了职业的路，又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对孩子负责”是基层好教练的原则，王凯利说自己就是农村孩子出身，通过足球进入人生新阶段，所以特别清楚“体育生更要好好学习”的道理，“尤其是我们这样的职高学校，想考大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现在国家重视足球，有很好的足球相关政策，孩子们通过踢球能有考大学的资格，这种机会绝对不能浪费”。

像尹建雷一样怀揣职业梦想从小“飘”在各地青训机构的孩子不少，他们没有很高天赋，只能靠更加刻苦的训练来叩响职业足球大门，但大门是否可以向他们敞开总是未知数，那些为了足球付出的青春与汗水浓缩在一段段“奇幻漂流”经历当中，也是中国足球最底层支撑者努力攀爬的真实写照。

中国青年报北京12月23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