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见底，在罕见得近乎荒谬的江南大旱面前，水乡的尊严在蒸发。

长江流域的风光，演化为鄱阳湖草原、洞庭湖草原，中下游的湿地生态，疑似“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塞外景象了。

人类作为“征服者”，从来没有真正形成对大自然的敬畏。对科学的盲目热情，也使得一些人认为技术无所不能。据说，鄱阳湖的子民正酝酿在长江拦河筑坝，以挽救日益衰退的湖水水位。试图不断在母亲河身上为所欲为，真有点“以恶治恶”的嫌疑。现实的景象，正在超越常理。矗立在清华大学的“真维斯楼”似乎还告诉你：“真理唯斯楼”——这是现实的“理性”。

老天真会弄人。端午前后的江南，大雨，暴雨。一些无谓的争论，跟随一些城市街道淤积的雨水，漂浮而去。但先旱后涝，人类文明的尊严，在大自然越来越显怪异的脾性面前，有些不堪。

说到文明，我忽然想起我所生活的这座城市，这座地铁、城铁都在建设中并矢志不渝“创全国文明城市”的中部省会城市，一段时间来，临街楼面搭起了高高的脚手架，为迎接“文明城市”评比而进行的“洗脸打粉”运动如火如荼。

但种种迹象表明，“文明城市”跟城市文明的关系令人迷惑——掀开“文明城市”的美丽盖头，经常会发现“城市文明”已经奄奄一息。

偶然，瞥一眼那些精心打扮的临街楼面，我忽然也有所悟：原来，“文明”可能就是某种程序和格式，文明城市抑或就是某种“文明程式”——今后，走遍祖国的大江南北，我们能领略到“文明”统一了格式的意趣。

不要追问这是谁的“文明城市”。在“文明”面前，城市的某些尊严正在流逝——你的生活、你生活的城市，就像一张塞进驱动器的磁盘，不断地、经常地被“文明”格式化：你被汽车社会了，你没有自行车道了；你被“广场”了，你没有散步的道路了；你被绿化了，你的生活却充满了喧嚣和尾气……常常，我会拿出熊培云那本厚厚的“重新发现社会”来翻——我总是没有“重新发现社会”。

诸如此类的事情真的很具有启智性，或许还能让我们捕获一些尊严流逝的蛛丝马迹。比如，某县委书记在争取国家贫困县失败后表示：“我们这次没有争取到贫困县的原因，是我们县真的太穷了。”比如，美国一女记者跟随中国长途运输卡车跑了一趟之后，深有感触地说：“在美国，罚款是为了交通管理，而在中国交通管理是为了罚款。”

如果你愿意，类似的故事还可以一一列举。

我们期望的包含公平与自由的尊严，正如同财富一样，在蒸发。它去了哪里？或许，循着这些年财富与利益汇聚的方向，你会发现尊严也一并被裹挟而去。

梁文道先生曾迷惑地表示：这三十年它且进且退，反反复复，有些领域它失而复得，有些地方它却一去不回。

很遗憾，当人们到公立医院看病被宰得一败涂地时，当人们试图到市场里打拼创业时，还会看到郑永年所描述的景象：“更为重要的是，国企很难使人相信还是国有的……简单地说，国企很容易演变成国企管理者的企业，而和社会甚至是政府无关。”

上周，在岳阳某家与全部员工签订了无固定期劳动合同的民营公司门口，我体味着和谐社会以及和谐劳动关系的意味。感念之间，我忽然想起甘地关于“导致人类社会毁灭的7件事”——“没有原则的政治，没有牺牲的崇拜，没有人性的科学，没有道德的商业，没有是非的知识，没有良知的快乐，没有劳动的富裕。”

某种忧虑，无所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