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回失落的传统文化
——读白洲正子《旧时之美》
白洲正子,日本散文家、古董收藏家、能剧演员,被誉为“日本历史上十位杰出女性之一”。曾凭借其杰出的散文成就,两度获得“读卖文学奖”。
《旧时之美》,是白洲正子第一部被翻译到中国的散文随笔集。该书,有一个副标题:白洲正子谈日本文化,其意自彰。
“谈日本文化”,白洲正子不是高谈阔论,标榜“高头讲章”,而是通过“细致体味日常生活之美”,来表现日本文化,她是以小见大,于细微处见“真章”。文章涉及到日本文化的方方面面。诸如,戏剧、陶艺、漆艺、茶道、日本古建筑、山水风情,乃至于神道、泷水信仰等等。
作为日本第一位女性能剧演员,她对日本能剧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对日本传统的能剧演员及其演技,她极为赞赏,同时,又对能剧的“本色、自然”的丧失,而大表遗憾。她评价六之丞17岁时表演的能剧:“翩翩起舞,仿佛鲜花初绽,娇艳又饱满。”但在六之丞成年之后,其表演却每况日下,原因何在?正在于过分地表现“自我”。因之,她认为:“只有在进入消灭自我,超越私心的境界后,一个人才能更完美地表现出他的独特资质。”她认为:能剧的精神实质,就在于“自然”。
日本茶道,可以说是日本文化的象征之一。它有着复杂、细致的表演过程,大多数日本人,乃至于外国人,都对其极为赞赏。可白洲正子,却不以为然,她认为:这种复杂的形式,会使“一种理念拘泥于形式,逐渐被技能化,便是堕落的开始”。不过,她对日本“茶室”,却是极表赞赏的,她说:“所谓茶室,往深里说,就是敞开内心,让他人进来。”“敞开内心,让他人进来”,就是一种包容,一种接纳,一种融通;因此,可以说“小小的茶室里,凝聚了日本文化的精粹”。日本茶道中,有“一期一会”之说,说的是“把此次聚会,当作一生唯一的一次来珍惜”,体现了日本人“活在当下”“珍惜现时”的思想(当然不是所谓的“及时行乐”)。白洲正子,则将其提高到“认识”的高度:“在我看来,所谓一期一会,是通过茶最终认识自我。”如何“认识自我”?那就是:人生只有一次,让自己幸福起来是活着的本分,也是责任。言下之意,珍惜当下,是活着的“本分”,更是一种“责任”,并不仅仅是愉悦自己,甚至于及时行乐。
作为古董收藏家,白洲正子的收藏,极具个性特点,且极具日本特色。
首先,她具有独特的收藏理念。她鄙视营利性的收藏,她认为“古董带着人格”,作为收藏者,应当“以物为友”,收藏是为了“娱己”,而不是为了“炫耀”,更不是为了“待价而沽”,翻转营利。其次,在收藏品中,她喜欢收藏小巧、精致的物件,在白洲正子看来“做工越细,东西越美”,其中,往往蕴含着一种“悠闲醇厚的味道”。"
这一点,其实,恰好体现了日本人的一种共同的审美心理特性:那就是“恋物”。
所“恋”之“物”,亦如白洲正子的收藏,大多是一些小巧、精致的事物,不一定是价值昂贵的文物级别的东西,也许,就只是生活中常用的一件小物件,只要自己喜欢就行。那么,为什么日本人之“恋物”,特别“恋”精致小物件呢?
白洲正子,将其上升到民族文化的特性,曰:“日本是东方一座孤岛,好坏都在‘孤’字上。这座孤岛就像世界文化的风积角落,无论是什么,只要经过日本人之手,就会变成一种更难以言说的、精巧的、密度更大的东西。即使在世界变狭小的现在,日本依然保持着这个特点,我也完全不希望它改变。”
或许,这也是日本出现“精细工业”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