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下楼去办点事，走出小区，方发现风雪正下得畅快淋漓。

哦，好冷！我不禁裹紧衣服缩着脖子往前走。风呼呼地，如同泄愤似的把雪一个劲地往身上刮，不一会儿肩膀上就落下一层。抬眼从雪幕中望去，街道上行人有着急匆匆的味道，车子的喇叭声，车轮的咯吱咯吱声、风声、雪声……它们混在一起，诠释着“热闹”二字。

走出有暖气的房间，突然来到大街上，觉得浑身都是凉的。怎么办？还是回去吧，要办的事情也不太急，改天再说？我犹豫起来。

不经意地一转身，竟发现路边风雪中，有人在摆摊卖菜。

卖菜的是位老太太，她撑着一把伞坐在摊前。为了菜摊不被雪盖住，她极力地向前探着。这样一来，她的半个身子都裸露在外面了，背上已经有雪堆积着。她面前的菜摊不大，也就只有几把青菜、菠菜和香菜、葱，这些蔬菜从寒气中泛着绿意，看着让人心生怜爱。

老太太一手撑着伞，一手又不停地去抖动那些蔬菜。她的眼睛里，没有焦灼，也没有哀怨、忧愁，是坦然和平和……

看到她，我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给蜇住了似的，眼睛也疼痛起来。眼前这位老人卖菜的情景是多么熟悉啊！包括她的举动、她的神情，和我心里的那幕风景一样。倘若不是看得真切，我会认为这个老太太就是我的母亲了。

我的母亲和她一样，也常常在街头卖菜，也常常冒着风雪，坐在风雪里等着顾客光临。有伞她也不是只为自己遮挡，她还要呵护那些蔬菜。蔬菜，一把把收拾整理好，捆成捆儿，整整齐齐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说过多少次不让母亲卖菜的话，我都不记得了，但我只记得母亲说过一句话：“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做不着急……”

这句话说得自然，说得简单而又有内涵——这哪里是农村老妇，分明是哲学家。一句话，恰好解释了人活着的意义。

这样想着，我不由得就迈步走了过去，站在这位老太太菜摊前。“哦，是要菜么？要啥菜？你瞧瞧，这菜多鲜……”

老太太说着把伞放下，顺手又拿起青菜、香菜让我看，她冻得红红的手，拿着菜时微微地颤抖着。那些菜叶上洁白的雪花就一个劲地往下落，往下落……

老人微微笑着，眼睛里也有笑的光芒存在，她温润地看着我。本来我是没有打算买的，本来我是要去办点事的，但看到老人肩头的雪花时，我又想起母亲卖菜的影子，我就说一样来个两三捆吧。

老人一听，有点惊喜了，她拿出袋子，从菜摊上拿起菜往袋子里装。也许是手冻僵了，那个袋子怎么也不听话，偏偏半天装不进去。

“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卖菜，回去吧！”我劝她。

“回去也没啥事，卖一点是一点，家里还有吃不完的菜，闲着也是闲着……”说着她装好了袋子，我把钱给了她。

闲着也是闲着……这句话如此亲切又如此熟悉啊！

“闲着就不会坐在家里看看电视、烤烤火？非得在这冰天雪地里卖菜？”

我一时忘记了我和这位老太太不熟悉，竟又一连串地向老太太说出来我同母亲说过的话。

“咱都是这光景嘛！过日子，哪有恁多好的……”老太太说着，不由得就笑了起来。

听了老太太的话，我心里突然就感动起来。老太太坚守着自己的菜摊，和我母亲一样，都是：内心对生活的爱和对生活里那些“苦难”的坦然……

这样想着，我提着菜袋子，不由得就加快了步伐，而且觉得也不再冷了，反而全身暖哄哄的。也许这是有温度的蔬菜吧，否则，我怎么会觉得它就是火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