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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22年12月18日 星期一

乡村老屋

苑广阔
《工人日报》(2022年12月18日 03版)

以前农村的房子,都是土打墙,草苫顶,不能说是茅草屋,但肯定没有青砖红瓦的房子那么结实。

农村老家有一个习俗,搬了新家,老屋不再住人以后,除非要在老屋的旧址重新盖房,不得不把老屋推倒,否则任由它留在那里风吹雨打,然后慢慢垮塌、消失。这个过程因屋而异,有时候很缓慢,需要十几年;有时候又很快,或许一个大风大雨的夜晚,老屋就轰然倒塌。这时候我就想到了人,有的人健健康康,长命百岁,临终的时候也波澜不惊,十分安详,但是有的人却会因为疾病、灾祸,突然离开我们,让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小时候不懂事,以为房子盖起来,永远都不会倒,后来才知道,住人的房子之所以历经几十年而不倒,是因为一旦房屋出现了什么问题,比如房顶的麦秸年久腐烂了,土打的山墙被水泡坏了,都会得到及时的修缮,就这样修修补补,一栋土打墙、草苫顶的房子,也会屹立几十年、近百年。

一旦房屋不再住人,也就没有了费时费力又费钱修缮的价值,老屋就像一个人步入了老年,衰老的速度大大加快了。我们家在村前盖了新房以后,老屋又坚持了12年,才完全倒塌,最后就剩下一圈院墙。

这也意味着,人与老屋,就有了一段漫长时间的告别。我每次回老家,都要去老屋看一看,老屋还屹立不倒的时候,我会不顾父母老屋可能会随时倒塌的提醒,走进空空如也、生出了杂草的房间,仔细打量,过去的时光,就一帧帧在我的眼前不断掠过。

我就是在老屋出生、长大的,而弟弟妹妹,则是父母上世纪80年代“闯关东”的时候,在东北出生的。对于自己的出生之地,人必定会怀有更深的感情。我走到自己床的位置,床早就没有了;我走到自己书桌的位置,书桌也早就没有了。书桌下面还有一本我看过的,已经残缺不全的连环画,蒙着厚厚的灰尘,我们那时候叫“小人书”。“小人书”是我自己攒钱买的,还是借了别人没有归还,早已记不清了。

老屋是值得离开的人回去看看的,因为它往往见证了一个家庭,一个家族的生老病死。我们的老屋,因为主人中途搬走了,老屋只见证了人的生,没有见证人的死。爷爷奶奶的老屋,就既见证了爷爷的生,又见证了爷爷奶奶的死,中间则是娶亲、生子、抚养孩子长大,自己慢慢变老的人生全景。

老屋藏满了过去,但老屋却没有了未来。

村里很多人家,早已经搬走了十几年,几十年,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生活。但在逢年过节,回乡祭祖时,仍旧要回他们的老屋看看。只是很多老屋已经完全消失了,老屋的位置作为村集体的宅基地,已经分给其他人家,盖起了房子。老屋原来的主人,仅能凭借想象和记忆,对老屋的样子,老屋子曾经热气腾腾的生活做一个复盘。

当然也有一些老屋留了下来,而且还会继续存在很长时间。这些老屋,往往都是以青砖、红砖或石头垒成,因为年代久远,构造独特而成了人们眼里的一道风景。它们很幸运,它们原来的主人更幸运,至少他们风尘仆仆从天南海北赶回来,还能找到自己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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