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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23年03月19日 星期一

素以为绚

耿艳菊
《工人日报》(2023年03月19日 03版)

前面邻居结婚,带孩子下楼玩,正好碰到新娘在胡同口等婚车,一群人簇拥着她。我和孩子立即被吸引了,孩子大叫:“哇,好漂亮啊!”很多过往的人也驻足看,当时我们只觉得其他人都黯淡了去,唯有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光彩耀眼。

那新娘其实有点胖,又因为背对着我们,看不到她的五官,可是这不影响她吸引我们的目光,不影响她在我们心中的美。一个女子,也许并不甚美,但只要穿上洁白的婚纱,她就是周围的主角。婚纱的洁白是素淡的,却撑得起最绚烂的场面。

素以为绚,我想到这个成语,它源自《论语.八佾》。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会事后素。”作家黎戈的文章里说,平淡的生活更足以滋养笔底波澜,其实是素以养绚。

这个“养”说得真好。恰如女子出嫁穿上洁白婚纱这件绚烂至极的事,一个女子的一生多数只有一次,后面长长的日子是柴米油盐,千篇一律的素淡平常。而正因为这庸常平淡岁月才烘托出生命中那刻骨的风光绚烂。

不单是一个女子的一生是如此,自然的一切都是这样,在平淡中绚烂。

前年在公园认识一位大姐,她每天骑着电动车,一身素淡宽大的运动衣,来亭子前的木地板上练习太极。大姐样貌普通,且黑,根本看不出有哪些不平常处。只是她打太极,很有耐心,缓而柔。我常在亭子里看书,有一次,她带了她的女儿来,和她女儿聊天才知道,看起来很寻常的大姐竟是一位优秀的翻译者。

公园里还有一位大爷,干瘦,花白发。他爱穿黑裤,白衬衫。热了,就解开白衬衫的扣子,很洒脱地敞着怀。黄昏时,他爱在空阔的草地上玩他的遥控飞机。遥控飞机是他自制的,一个白色的硬硬纸壳做的。倒很像真的飞机。他手里操控着遥控器,昂着头,笑眯眯的,望着他的飞机,在天空上飞来飞去。

不要以为他只是一个贪玩的寻常大爷。他可是退了休的飞行员,开了一辈子真飞机。他六十多岁了,依旧可以倒立,怕是不少年轻人也做不到吧。

生命里遇到的那些看似平淡的人,经历的平常日子,看到的寻常物事,你不知道,他们都隐藏着丰富,都在悄悄滋养着某种人生的绚烂。像婚纱那种洁白的色彩,像静守日常岁月,看似平淡,实则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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