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珍贵的“照片信”
安老师打来电话,说给我写了一封信。我一听,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啥?信?不用吧,安老师,有啥事咱就在电话里说吧!”其实,我真正想说的话是:如今这个时代,谁还写信呀,连能不能收到都是个未知数呢。
电话那头,安老师依然很坚定,说:“有些事情还是在信里说比较清楚。”电话这头的我,真想问问是关于哪方面的事情,但听着安老师说话的声息,似乎他的健康状况并不是很好,我内心的疑问最终没问出口。
安老师,姓安,名家正,是胶东半岛的知名作家、教授、史学家,如今已是耄耋之年,身患半身不遂,右耳失聪、右眼失明,但他坐在轮椅上依然坚持奋笔疾书。5年前,我因为参加编纂一本志书,有幸与他结识(当时安老师为主编),并成为忘年交。
现在,得知安老师为我手写信稿,并让女儿帮忙邮寄,我的内心盈满感激。我明白,无论信件关乎哪方面的内容,都肯定饱含着安老师对我的教诲与指导。我脑海中甚至浮现出安老师伏案执笔的艰难身影:拖着病体,靠他那左眼仅存的一点点视力,一笔一画地落墨,一字一句地成行,用尽气力!这一帧帧画面闪过,如同岁月的拷问,瞬间让我眼窝潮湿。已经30多年没收过信件的我,在满心的期待中,急盼着这封信的到来。
一周多时间过去了,信件杳无音讯。正当我急得多方查找邮递员联系方式时,安老师的老伴儿邹老师打来了电话,说邻居帮忙收取订阅的报纸时发现一封被退回的信件,说等回家后让孩子再重新邮寄给我。我这才知道,安老师因为胆囊病症,住院手术治疗。我不由想起安老师那天打电话时的声音,原来他已病重!想到路途遥远,自己根本帮不上任何忙,我心里难受极了,更不想再给老师添任何麻烦了。得知邹老师有微信,我们加为好友后,我坚决不让老师再邮寄信件了,只拍照片,传过来就行。
安老师出院回家后,邹老师马上把信拍成照片,发给了我。无奈,80多岁的老人连拍几次,照片都是模糊不清,只好又等了4天,直到他们的女儿回家,才一页一页地拍成了清晰的图片。收到所有照片的我,看着上面那熟悉的笔迹,一字一句地读着,耳边仿佛同步响起安老师的声音,言之谆谆,意之殷殷,让我在写作的路上能够永远保持一颗平常心,不浮躁,不趋利。
原来,安老师是第一次在报纸上读到我写的散文,欣慰之余,才决定给我写这封信的。信中,他十分“纠结”:一方面觉得应当给予我鼓励,让我写好散文;另一方面又怕鼓励可能变成误导,使我丢掉内心的清明而盲目乐观。当今散文这个领域实在过分拥堵,对于像我这种处在文学边缘化的写作爱好者来说,发表空间尤其少,所以写作心态很重要,摆不正心态,过程就会很痛苦。安老师希望我能够以平常心,把写散文的爱好看成是生活中的一个小确幸,不受功名之累;希望我能够依旧保持读书的好习惯,把写散文当成是修养自身的园地,在平淡的日子里不迷失自己。
一页页信纸,就这样变成了一张张照片。可翻看这些照片时,谁又能说,我不是在读一封信件呢?这封珍贵的“照片信”,是我今生最铭心的“师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