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情缘
厉守龙
《工人日报》(2023年11月21日 03版)
又到了街头烤红薯飘香之时,让我回忆起许多关于红薯的往事。
20世纪60年代初,我们举家从杭州迁回东阳老家。因是白手起家,前后邻居不时拿红薯、毛芋等食物来接济我们。其时我读初中住校,周日在家总想吃上一点好的,不想早餐几乎都是“红薯熬汤”,即将四五块红薯切成片状,再放上适量的水烧干煮熟。吃中饭时,只见锅里不是饭粒少得可怜的红薯饭汤,就是红薯煮六谷羹,或是其它杂粮。点点油腥漂在上面,看着令人倒胃口,可又无可奈何。
那天,正当我又为红薯的“难吃”发牢骚时,冷不丁父亲一巴掌扇过来。须知,我长这么大,父亲从来没有打过我。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是一个非常识大体、讲原则的人,也是我从小心中的偶像。他是解放后的翌年入的党,只读过三年私塾的他,自学成才。在杭州当厂长、书记时,所作的报告全是他自己一手起草的。所以,对父亲的这记耳光,我不但没有顶嘴,反倒深深自责。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对别人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红薯,不但不感激,反倒要嫌弃。我赶紧耷拉着火辣辣的脸庞,怯怯地说道:“爸,我错了,我再不会说这样的话了。”父亲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给我讲起了许多做人的道理。
以后,我揣着父训,从读书到当知青再到当教师,都是一步一个脚印,不断砥砺前行。即使是退休后,我也没有停下来。我经常捐款、献爱心,尽自己所能给社区做点事情。父亲若是知道,想必也会感到欣慰。
一次结伴外出旅游,只觉一股熟稔的气息在陌生的城市里飘荡,走近了,才知是烤红薯,才知红薯是可以悬空烤熟的。以烤红薯果腹,有一种别样的滋味。此后,我们家也会经常烤红薯吃,每次吃起来都感到幸福。
从厌红薯到爱红薯,我与红薯已经结下了不解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