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乡的多兰湖
在我的故乡,有一个多兰湖。
读小学的时候,眼前蓄满湖水的地方是两个大土堆。放学的路上,我和小伙伴们背着书包,从主街穿过胡同,这两个巨无霸一般的土堆就出现在眼前了。我们二话不说,朝着土堆狂奔,鞋子里灌进石子也顾不得倒一倒,手脚并用向上攀爬,斜着走,像一群五颜六色的小螃蟹在爬行。爬着爬着,终于望见了顶,登顶四下眺望,四周的平房矮了下来,也有了“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我们站在土堆上一个冷不丁就往下冲,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身体甩开,脚后跟不住地踩抓地面,控制不了方向,一瞬间人已经从堆顶跑到堆脚。回头仰望还在半腰的那几个小伙伴,鸡仔似的,挓挲着肩膀,正对着我直冲下来。
后来,几辆大铲车,一下一下地把两个土堆铲平,铲平后又在平地掘出两个深坑。掏出的土,在一旁堆了座山。那两个土坑挖好后,注入河水,形成了眼前碧波荡漾的人造湖。
夏日,我和爸爸妈妈喜欢一起到多兰湖走圈,在湖的外圈人行道上一圈一圈地走。夏夜的风微微吹过,消去了一天的酷热,湖水散发出微凉的气息,鼻尖潮湿,毛孔微张,风摆杨柳,仿佛与我们一一招手。妈妈喜欢绕湖堤快走,我紧随其后。人一旦快走起来,周围的事物仿佛都在跟随身体左右摆动,耳后沁出一层密密的汗珠。
正午,太阳炙烤着大地。我要穿过多兰湖去上学,一阵小跑,跑到树荫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歇一歇,再跑向下一个树荫。突然传来一阵蛙鸣,我疾步朝声音走去,声音越来越清晰密集。原来,裸露在太阳底下的一群小青蛙正在四处逃窜,有的正直直地向我蹦过来。我用脚尖轻轻点地,生怕踩到它们,在这片空旷又燥热的地面与蛙共舞,一蹦一跳,朝着学校的方向跑去,身后还不断地传来青蛙的叫声。
秋天,我和爸爸走在公园中,水草变得衰败,湖水悄悄变少,湖底长出密密麻麻的芦苇,高可没头,好似一群穿着淡黄色毛茸茸舞衣的舞者,随风摇曳。湖水在芦苇的半腰处晃,时而与苇秆碰撞,时而流向低洼处。我望着那片芦苇荡傻傻地想,会不会有人划着小船突然冲出来撞到我们的面前呢?爸爸笑笑说:“你一定是小说看多了。”但我依旧对那片金灿灿的芦苇充满了好奇。天边飞过一只大鸟,飞得很低,轻轻掠过湖面,荡开一圈一圈的波纹。我问爸爸:“那只大鸟在干嘛?”爸爸说:“那是水鸟,在湖中觅食。”那一刻我瞪大了眼睛,观望着远飞的大鸟,白肚尖嘴,触碰水面时,仿佛是一位练过凌波微步的武者,轻快敏捷,叼到鱼后,迅速将双爪抽离,扇动双翅,瞬间消失在了白茫茫的天空之中。
再后来,多兰湖又进行了改造。爸爸说:“这次要大改,可能时间会长一些。”很多像爸爸妈妈一样经常去多兰湖运动的人,因为这改造一时不知去哪里是好。妈妈没事就和爸爸去多兰湖围栏外观望,仿佛只有往多兰湖方向走,才是他们最熟悉的日常。
几个月后,多兰湖终于重新亮相。那个冬天,放寒假回家的我和爸爸妈妈来到了多兰湖,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运动场地比原来增大了一倍,运动路面、灯杆、运动器械、桥面栏杆焕然一新,人行道造型保留了曾经熟悉的模样,那两个圆圆的湖面还是曾经的样子。只不过,冬日里湖水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皑皑白雪给冰面又盖上了一层白色的厚棉被。
湖边的垂柳已从小胳膊粗长到大人合抱不住,我的眼睛里依旧泛起了这湖往日的模样。因为多年的陪伴,早已让这片湖水注入了我们的生命中。
多兰湖,在蒙古语中,意为明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