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可桢,字藕舫,浙江嘉兴人,中国现代科学家、教育家。纵观竺可桢精彩的科学人生,崇高的科学精神、求实的科学态度和对中国科学事业的巨大贡献,令人由衷地敬佩。
笃行求是、崇尚科学。1936年秋,竺可桢在浙江大学开学典礼上向新生提出“两个经典之问”:第一,到浙大来做什么?第二,将来毕业后要做什么样的人?他指出:凡是办一桩事或是研究一个问题,大致可分为以下三个步骤:第一,以科学的方法来分析,使复杂变成简单;第二,以公正的态度来计划;第三,以果断的决心来执行。他告诫学生:“万勿存心只要懂了一点专门技术,以为日后谋生的地步,就算满足”,而要成为“公忠坚毅,能担当大任,主持风尚,转移国运的领导人才”。显然,竺可桢所要培养的不是一般的实用人才,而是栋梁之才。这种人才固然要有广博的知识,但必须具备“求是”的品质。他们既要努力学习,寻求学问之“是”,更要胸怀大志,追求振兴中华之大“是”。
1938年11月1日,竺可桢在浙江大学开学典礼上作题为“王阳明与大学生的典范”的讲演,他非常赞同王阳明的“知行合一”学说,认为王阳明的“君子之学,岂有心乎同异?惟求其是而已”这一段话是对“求是”二字的很好诠释。11月19日,浙江大学根据竺可桢提议,立“求是”为校训。
1939年2月4日,竺可桢对浙江大学一年级新生作“求是精神与牺牲精神”的讲演,他说:浙江大学前身最早是求是书院,现在确定“求是”为校训。“什么是‘求是’,求是是指‘排万难冒百死以求真知’”“凭自己之良心,‘甘冒不韪’,以使‘真理卒以大明’”。竺可桢还以布鲁诺、伽利略、牛顿、达尔文、赫胥黎等人为追求科学真理受贫寒、遭监禁甚至英勇献身等事例,突出强调“只问是非,不计利害”“排万难冒百死以求真知”的科学精神,将求是精神的内涵大大拓展。
竺可桢不仅精辟阐述和深化了“求是”精神的要义,更以其一生执着追求“求是”,当之无愧地成为践行和弘扬“求是”精神的楷模。
竺可桢在笃行“求是”的工作实践中,深刻论述了科学方法、科学态度和科学精神。他特别指出:“提倡科学,不但要晓得科学的方法,而尤贵在乎认清近代科学的目标。近代科学的目标是什么?就是探求真理。科学方法可以随时随地而改变,这科学目标,蕲求真理也就是科学的精神,是永远不改变的。了解得科学精神是在蕲求真理,吾人也可悬揣科学家应该取的态度了。”竺可桢认为,研究科学就是要在不断追求真的同时,不懈追求美和善,达到真、善、美的完美统一。为此,竺可桢制定了“理想”科学家的标准:一,不盲从,不附和,一以理智为依归。如遇横逆之境遇,则不屈不挠,不畏强御,只问是非,不计利害;二,虚怀若谷,不武断,不蛮横;三,专心一致,实事求是,不作无病之呻吟,严谨整饬,毫不苟且。
承认无知、勇于自省。严谨治学是成就学业的前提和根基;承认无知、自我批评、虚心好学是难得的治学品德。这些说起来容易,真正能做到却很难。一个科学家要承认自己无知、敢于做自我批评更是难上加难。竺可桢却经常检讨自己,确有“吾日三省吾身”的精神。
1955年11月7日,竺可桢在日记中写下这样一段自省:“10点至历史所与叶企孙、侯外庐谈开第三次中国科学史委员会,以定明年度计划……叶企孙告余说岁差不但是赤经、赤纬改变,黄经、黄纬也变。可知余之无知也。”1962年9月6日,竺可桢参加科学规划会议,因9点前参加另一个会议,到了规划会上刚拿到第二稿材料,未及细看就发言,闹了笑话,因为第二稿里已将支援农业部分扩充了很多。他在日记中写道:“9点参加民族饭店综合组讨论会,讨论提纲二稿。我到民族饭店时才接到二稿,所以没有时间能仔细看,讨论时就提意见关于农业支援提的不够,但实际最后部分已大加扩充,我这如此粗枝大叶应该加以检讨。入党时马玉书同志给我一纸,说党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三大纪律是如实反映情况、正确执行党的政策和实行民主集中,八项注意有一项是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我既没有如实反映情况也随便乱发言,可耻之至。”这是极其严厉的自我批评。
人必先承认自己无知、敢于自我批评、勇做自警反思,而后才能奋力学习、不断进步、获得真知、成就事业。正是有虚心好学的严谨治学态度,竺可桢才能学富五车,为中国现代科学的进步起到重要推动作用;又因为他时刻检查自己的缺点错误,所以品德才能达到很高境界,为中国教育事业的发展作出杰出贡献。
慎思明辨、终身学习。竺可桢指出:求是的路径,《中庸》说得最好,就是“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不博学不审问,无从辨别是非,故谈不上求是,但单是博学、审问还不够,还必须深思熟虑,自出心裁,独具慧眼,才能真正明辨是非得失,才能谈得上求是。他说,是非得失清楚之后,就应尽自己力量实行,像诸葛武侯说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成败利钝,非所逆睹”那样。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指的是为学的几个层次或递进阶段:“博学”是第一阶段,为学首先要广泛猎取,培养充沛而旺盛的好奇心。“博”还意味着博大和宽容。为学要具有世界眼光和开放胸襟,真正做到“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审问”为第二阶段,有所不明就要追问到底,要对所学加以怀疑。“慎思”是第三阶段,“审问”以后还要通过自己的思想活动来仔细考察、分析,否则所学不能为己所用。“明辨”为第四阶段,学是越辩越明,不辩,则所谓“博学”就会鱼龙混杂、真伪难辨、良莠不分。“笃行”是为学的最后阶段,就是要努力践履所学,做到“知行合一”。
竺可桢一生酷爱读书,治学不辍,求知不倦。1950年代初,他为了学到苏联的尖端科学技术,虽年过花甲还决心攻克俄文。年岁不饶人、记忆力差、工作繁重、困难重重,他全不在乎,除了听俄语广播讲座,还另请一位俄籍妇女担任自己家庭俄文教师,坚持数年。有志者事竟成,他终能利用俄文流畅阅读科技文献资料。
1965年,竺可桢75岁时,抄录陆游诗自勉,正是他好学不倦的写照: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功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1974年1月26日,竺可桢在临终前10天,还叮嘱儿子竺安去新华书店购买鲁迅晚年的杂文集,以便阅读。竺可桢认为,鲁迅的文章富有战斗性,值得反复学习。而他自己也成为一生向学、终身学习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