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忙 ,是这段时间吕逸涛的一个关键词。 跟他打电话约采访时,他看了看日程,说只能约后半夜。
后来又费神调了很久,终于敲定了晚上10点的采访时间。但地点从影视之家改到中央电视台再到梅地亚中心。可见他的日程,都由不得他计划。
面前的他,状态比想象中的好。原本以为他的倦怠和焦躁都会写在脸上,但实际看上去气色还好,心态比较平和。他笑言:“身体可以疲惫,心里不可以疲惫。”
每天都熬夜吗?
“那倒不会,当然睡的会少一点。越到这个时候越要休息,越要保持好的身心状态。坚决要睡好觉,坚决不能生病。”现在见了他的人,嘴里不问,心里也能想象到作为春晚总导演的压力。对此,他的回应是:“我觉得轻松愉悦地面对工作,呈现的才会完美。要是自己都苦不堪言了,那还谈什么美好。”
问他现在每天会忙到什么程度,他说每天要开很多会,春晚这个大组分成了许多的小组,比如歌舞类,语言类等,每个组又有比较细的分工计划,这些组都要跟他汇报。总导演的职责是派发任务、监工和验收,验收完再给主管领导审查,审查通过后才可以继续推进。
3
采访的过程,吕逸涛的电话常响起,每每此时,他都歉意地表示出去接个电话。
问他现在的电话比平时多了多少?
他说多个五六倍,平常一块电池用一天,现在一块电池只能用一上午。“越到临近的时候,需要解决协调的事越多。”
这时电话又响了,他把电话交给身边的工作人员,请她帮忙接下。
“是不是现在各种关系的电话也比较多,比如推荐演员上春晚……”
“我基本上都是工作的电话,陌生的电话就不接了。我一般很少直接和演员打交道,都是艺人统筹负责沟通”。吕逸涛称这点是他个性决定的,他一向是低调务实的人,出风头的事跟他都不沾边,能躲就躲。
“您的个性是善于说NO的人么?”
“还真不是!”随即笑言:“我经常说的是YES。YES多于NO吧,我觉得大家还是需要鼓励,这样才能激发创作力。”
问身边的工作人员,吕导在现场经常发脾气吗?工作人员连忙摇头。吕导笑着接话:“有发脾气的人就行了,用不着我了。”
每一届春晚在除夕直播前,都要经历几轮审查和联排,这期间经常有节目被拿掉。那么某些节目被“毙掉”的原因是什么?他坦言:“没有达到标准或者预期,现在标准很高,好看不是唯一的标准,要‘三性’(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统一。除了审查,有时候也会根据每一次彩排的效果调整。”
“能参加春晚的演员都是比较有知名度的,当他的节目被毙掉时,您要直接去解释下吗?”
“做不到每一个都亲自说,但不合作了道个谢是应该的。”
这时他的电话又响了,他看了下说现在要去开个会。这时已是晚上12 点了。对吕逸涛来说,这已经是他工作的常态。
春晚是新民俗 是除夕年夜饭的一道大餐
Q: 之前你连续三年做了春晚的执行总导演,今年你是总导演,工作状态上最明显的分别是什么?
A:做执行导演时,有总导演做规划和决策拍板,我们要做的就是“进攻山头”,他们把目标画好了,小令旗一挥,我们往上冲就行了。现在自己做导演,攻哪个山头、用什么方式攻?用迫击炮、常规武器还是特殊武器?这就需要自己决策了,这时更多的是需要经验加策略。
Q:之前的三次经历为你这次挑大梁做总导演积累了很多经验吧?
A:那是当然,比如在什么节点做什么事,有什么事是要提前做出预判的,以便遇到问题时可以更有效地补救。从这些方面来看是非常有帮助的。
Q:春晚已经举办了33年,作为总导演,每一年都在力争创新,猴年春晚有哪些创新的亮点呢?
A:对每一个导演来说,都希望他执导的春晚是出彩的、是标新立异的,所以创新已经不是一个主旨,而是一个常态。今年最大的亮点就是四地分会场。这样,主会场有6位主持人,分会场的主持人是1+1,中央台加上地方台的主持人。
Q: 这四个分会场选择的依据是什么?
A:就是依据东西南北的概念,然后按照当地的文化脉络,也找了一些专家来论证,哪几个地方更有地域代表性。现在四个分会场分别是广东的广州、福建的泉州、陕西的西安和内蒙古的呼伦贝尔,基本都是外景,今年希望把这个亮点放大。
Q: 放大这个亮点,也就意味着总体掌控的难度也会加大吧?
A:对,操作上来说肯定会有难度,但呈现出的效果也会加倍。跳进跳出,氛围会更活泼生动,打破了空间的束缚,大家感受的气息也会不同。同样的歌舞在封闭的演播室和在一个地标性建筑里面演出的效果一定是不同的,演播室里凝结的气息就是几百个观众和演员营造出来的,可是在地标建筑里凝结的气息,则是整个城市赋予的。所以这次就是主打东西南北中全国大联欢的概念。
Q:对于春晚总导演,始终绕不开一个困扰就是众口难调。所以猴年春晚如何打破这个“死穴”?
A:关于这一点,我的原则是求最大公约数。毕竟春晚不是一个专题晚会,既不是给儿童的六一晚会,也不是给老年人的夕阳红晚会。它毕竟要涵盖各个年龄层的欣赏需求,如果非要有一个受众的定位,那就是以“家庭”为主体,家庭里面就包括孩子、爸爸、妈妈和老人。
Q:我觉得“家庭”这个概念非常好。
A:对,家庭氛围是第一要素,这是最好的兼顾方式,大家都能看得进去,完全年轻化或者完全老年化,都不可能。如果说创新和亮点,这个也算是一个。从我个人的性格来说,我一直是求新求奇求变化。新鲜的东西总是能最先映入我们的眼帘,现在网络很发达,人们对视听媒介有许多选择,大家看到的好东西很多。所以这时候拼的是文化底蕴,它决定你做出的东西是什么味儿,当然这一点也最难。
Q:虽然每年春晚都避免不了大家吐槽,但对国人来说春晚又是必不可少的,仿佛除夕年夜饭的一道大餐。很多人可能边看春晚边吐槽边期待下一年的春晚……
A:对的,毕竟春晚已走过30多年了。人们与春晚的关系,可以用这样的一个比喻,80年代是热恋期,慢慢地就进入了老夫老妻的平淡期了,但你扔不开她,还是有感情的。虽然不再像从前那样激情四射了,但还是有长相厮守的这种情感。应了一句话,不论是小夫妻还是老夫妻,打打闹闹才是爱。我觉得人们与春晚的关系是伴随式的,是生活中的一部分。有人点赞也好,有人吐槽也好,它都是好事,毕竟在关注。如果现在00后都不看了,没有评价了,那才是最大的悲哀。
冯骥才老师把春晚称为“新民俗”,就是过年的一种习惯。我们小时候到过年才有红包,有好吃的,有新衣服穿,现在这些平时都有。如此,只有春晚才是属于春节的。
Q:其实办一台好看的晚会不难,难的是春晚的特殊性,因为它要承载的东西很多。不仅仅要好看,还要承载正确的导向。如何把两者和谐地平衡起来?
A :我觉得这两者在春晚这个平台上不矛盾。好看的,一定是充满正能量向善的。所以我为什么要强调家庭收视观,家庭收视是男女老少在一块都能看,不会脸红,说通俗一点就是充满正能量的幽默、风趣的东西。不是说低俗、媚俗的那种。如此就可以平衡得很好。
Q:大家都很好奇春晚节目的选择标准,就是用什么方式去选择各个门类的节目?我看你之前在微博里也征集过大家对喜欢的节目的建议。
A:方式比较多,有我们自己征集来的,有为春晚原创的,也有报送的。后者每年都有很多,今年就收到五六百个节目。春晚是一台综艺晚会,是大家合力完成的一个作品,不像影视剧它可以是个人作品,而我们是综合性的节目,所以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是整个中央电视台,是整个关注春晚的社会力量一起在努力。今年春晚在聂辰席台长“开门办春晚”的基础上提出了“开放办春晚”,邀约社会各界精英参与创作,大家集思广益撞击出一些好的点子。一些重点环节和节目,我们采用了“委托创作”的形式。比如今年晚会的开场就是请陈维亚设计的。还有甄子丹领衔的武术节目也是一个看点,打的是天地人和的,外化于行,内化于心的理念,这是武术的最高境界。
Q:今年在遴选节目的过程中,有没有哪些节目你觉得一定要有?其中有没有遗憾?比如虽经过努力,但最终没有实现?
A:这些肯定有,但是每个出现的问题不同,比如有的节目前期觉得这个设置很好,到中期可能感觉就变了,到末期的时候又有调整了。
其实艺术总是有遗憾。毕竟春晚的容量就4个多小时,也就40多个节目,不可能满足大家所有需求。我们征选节目的主旨是,什么节目大家没看过,看过了怎么加工调整变得更好看。尽管每个节目样式不同,但要求是统一的,就是做足感染力,将节目极致化。别人做了六七分的工作你给他做到十二分,出来的张力自然不同。
Q: 作为猴年春晚,如何凸显“猴”这个概念呢?
A:有三四个节目中设计了不同的猴的表演呈现方式。
Q:到今年为止,你已经连续执导了四年春晚,怎么概括你跟春晚的情感?
A:为它付出,全身心地投入,让更多的人一起开怀。(每年春晚结束后会关注网上的评论吗?)会。说得对的就接受,说得不对的也没必要在意。当然如果是一些亮点节目,大家没看懂没被感染到,会有些失落。
Q:之前作为春晚的观众,有没有令你印象深刻的春晚节目?
A:印象比较深刻的节目,像《小城雨巷》、《千手观音》等都不错。
Q:2014 年春晚的总导演是冯小刚,你觉得他作为电影导演与电视综艺导演相比,有哪些特别之处?
A:一个是他的艺人资源更丰富些,另外他有比较高的艺术鉴赏力。比如,他抓的几个节目,像“时间都去哪儿了”、“天耀中华”等传播度比较高。
Q:我觉得职业是可以影响个性的,你觉得导演这份工作让你的个性有哪些改变?
A:改变肯定有,我小时候个性比较腼腆,不善言辞,你看我现在还算能说吧,以前我见人说话会脸红。可能因为做导演这个行业,要经常跟人打交道,接触的人和事越来越多,所以沟通和表达能力比以前提高很多。
Q: 感觉你是从基层一步步走到春晚总导演这个位置上,之前做过记者、编导、主编、制片人,这些对现在的你来说都是很好的历练吧?
A:当然,做电视十七八年了,跑过新闻,做过纪录片,还做过3·15 晚会,可谓体会到人生百态。我觉得履历还是很关键的,经历的事情都是资本。
Q:一路走来如果给自己做个自我鉴定,你会怎么写?
A:用这个比喻吧,我拆红包的时候呢肯定不是拿最多的一个,但也不是最差的那个。我觉得我属于水到渠成那种,所谓一分付出一分收获。不是那种一分付出十分收获的,也不是十分付出一分收获的。我觉得自己算是比较幸运的人,已经很好了,真的。
Q:对未来的职业规划有哪些设想呢?
A:还是要做好电视文艺导演,这是我的本职。对这个本职我一直怀有强烈的使命感。做一台好的综艺晚会,就像一个作者写了一篇好文章一样,感觉很酣畅淋漓;也仿佛大夏天喝了一杯绿茶清爽怡人。这样的设计或节目,我特别想回放多看几遍。
Q:能说说让你想看回放的、有这种酣畅淋漓感的节目有哪些吗?
A:比如2013 年春晚的开场,集合了央视的大部分主持人,这个创意就是一个亮点。还有就是2006 年《梦想中国》选秀节目,当时选秀节目还不多,《梦想中国》算是比较有先锋意识的,那时也捧出了一些选手,像熊汝霖、白冰等。
Q:有一种说法说央视的平台是把双刃剑,一方面平台影响力很大,一方面束缚也比较多,这一点你有体会吗?
A:我觉得应该感谢央视。因为这个平台让你能接触许多人和事,得到锻炼的机会也更多,很多便利是地方电视台所不具备的。
对我而言,央视是梦想起航的地方,能够让自己的梦想真正得以实现,而且飞得更高,它赋予了我们更高的格局,让胸襟更加宽广。所谓起点决定高度,所以平台还是很关键的。
Q:十七八年的电视生涯,你最深的感触是什么?
A:用一句话概括,就是:边走边看,风景都没错过, 心态健康,一路阳光。
Q:除了春晚,你日常还负责哪些栏目?
A:“回声嘹亮”、“开门大吉”和“幸福账单”是我分管的三个制作团队,另外还包括一些特别节目的制作,比如七夕、中秋、重阳等节日晚会。
Q:近几年电视综艺形式层出不穷,尤以真人秀更为火爆,你以一个综艺导演的视角怎么看真人秀热的现象?
A:我觉得跟风不是好事儿,跟风往往是风水轮流转,比如原来盛行明星秀,后来变成草根秀,现在又回到了明星秀。(很多真人秀都是购买国外版权,这些国外的节目你关注吗?)有时在节目研发会和观摩会上会看,我们还邀请过国外一些节目的制作团队来讲课,以此了解一些他们的理念。
完整文章详见北京青年周刊 编辑/ 王跃 文/ 本刊记者 王江月 实习记者李文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