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绿皮书》获得奥斯卡金像奖之后,引来不少评论,多数观众认为这是一部幸福、温暖的现实主义电影,但我并不这么认为——除了温馨的结尾,我看到的更多是痛苦和纠葛。那是让人含泪的时刻。
电影描写了意大利人司机兼保镖托尼和黑人音乐家唐1962年在美国南方的旅行时所遭遇的种种困境。唐有三个博士头衔,掌握八种语言,住在肯耐基音乐厅楼上的豪华公寓,却在南方旅行中被拒绝使用卫生间,不得在餐馆内用餐,在日落后不能出行……而电影以之命名的“绿皮书”,正是种族歧视的象征。
绿皮书的全称为“黑人驾驶者绿皮书”,出现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书中标明了黑人在美国南方能够住的旅店、能够进的餐厅与酒吧。这也就是说,黑人不能自由行走,他们的行动被局限在狭小的区域内。绿皮书反映的是一种制度性的种族歧视。
作为美国总统肯尼迪的朋友,曾进入白宫演出的杰出音乐家,唐在南方旅行时经历的,不仅是制度性歧视,更有深入人个体意识的歧视。比如唐在表演完节目后与主人、宾客共同进餐,当他起身去卫生间时,却被白人仆人阻止;他应邀到豪华酒店演出,却不能在酒店餐厅里用餐。这一切,都因为他的肤色。
非常巧合,看《绿皮书》的前一天,我在蒙特利尔参加了《在加拿大做中国人》的新书发布会,该书作者是华人活动家谢景炜。自他曾祖父1880年到美国淘金算起,谢先生已是第四代移民。他的曾祖父因1882年美国的《排华法案》回到家乡,终止了短暂的金山梦;1920年,他的祖父远渡重洋来到加拿大,在温哥华被羁留三周后,缴纳五百美元人头税进入了加拿大(五百美元相当于一个华工两年的薪水)。后来他来到魁北克,与人合开手工洗衣店,省吃俭用,终于将十四岁的儿子接到加拿大。儿子回家娶妻,妻子却因为排华法案不能来到加拿大,导致夫妻三十年未能团圆。
在加拿大的历史上,华工是充满辛酸的一页。有人说横贯加拿大的太平洋铁路的每英寸铁轨下,都沉睡着一个中国人。从1871年到1885年,至少有一万五千名华工参加了这个浩大的工程,可当1885年11月7日麦当娜·史密斯砸下最后一个道钉、宣告铁路完工时,有人拍下了具有历史意义的大幅照片,这张照片里,没有一个中国人。
加拿大政府为控制中国移民,从1885年至1949年实行《中国移民全面注册法案》,这期间有八万多中国移民注册,共缴纳人头税两千三百万美元。“排华法案”中有一百多个歧视性条例,包括华人没有政治投票权,不得成为政府官员,不得在公共设施工作等。
加拿大的人头税历史持续了一百三十年。直到2006年哈珀成为加拿大总理,实现了他竞选时的承诺,向缴纳人头税的缴税人及其家属正式道歉,发给缴税人或者缴税人的家属一笔象征性的赔偿,并答应拨款扶植华人社区的文化教育项目。这是几代华人不懈努力争取来的结果。事实上,华人的奋斗到今天都还没有结束。
伴随历史的前行,人类始终在同各种歧视做斗争,所幸的是人类一直在进步。如今到美国南方旅行,人们再也不会经历唐当年遭受过的那些歧视,尽管如今绿皮书还在网上出售,但其作用是为了让人们记住那段黑暗的历史。为真理而奋斗,未来才会更公平、更美好,我想这就是《绿皮书》所要表达的含义——尽管处在种族隔离的年代,白人托尼和黑人唐,依然可以相互理解,结下终生友谊,满怀人性之光。(陆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