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平

　　前段时间,现实题材网剧《我是余欢水》火热霸屏,来自澎湃新闻的报道说:很多人在余欢水的日常人设中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影子:怯懦、忍让、工作家庭诸多不如意,而他后来的“逆袭”帮助大家在虚幻的屏幕中出了一口气。影视作品虽然夸张,但多数能够反映现实。我们应该反思的是:什么时候财富和权力成了衡量个体价值的唯一标准?为什么嗓门大了、敢拍桌子了、说话硬气了、更能撒泼了,便被认为是人生的“逆袭”了?　　

　　谁的中年不是一地鸡毛

　　老陈这个月没有卖出一辆旧车,媳妇动辄对他嗤之以鼻,“就你那点本事”。他赔着笑脸,一再忍让着不和媳妇吵。心里实在不痛快,就用阿Q那一套精神胜利法安慰自己,这段时间不是特殊时期嘛,大家销售业绩都不好。

　　一转眼到了发工资的日子,这才傻了眼,比他小一轮的同事,业绩是他的好几倍,工资自然也很惹人眼红。部门总结会上,领导意味深长地说,人家也没有三头六臂,人家为什么销售业绩不受疫情影响?这一下,借口、尊严都碎了一地。

　　明哲的情况好一些,他在编制内上班,收入不算高,好在旱涝保收,但这几年,单位那些三十出头的男同事,眼见着都提拔上去了,他这个副职,都四十不惑了,还原地不动。前几天在单位,还有人大惊小怪说,“这一阵子不见,你这白头发长了不少啊!”他趁没人,赶紧去照镜子,头上的白发是有一些,也没那么夸张,但心底的杂草却无端凌乱。

　　“嗤,他们俩这算什么?”老崔扶了扶眼镜,皱着眉头,一口干了杯中的酒。他,老婆不工作,家里两个儿子,正是“茁壮”成长的时候,媳妇一次下饺子得下满满八大盘。这也是好事,有苗不愁长嘛。要命的是,去年,他老娘刚得病去世,前阵子,他老爹又查出毛病来,肝癌,急等着治病钱!

　　所以,电视剧《我是余欢水》的前半段剧情,简直就是他们的缩影。都是老老实实的小人物,没有拿得出手的本事,对谁都赔着笑脸,对谁都不得罪,却一样也不讨喜,不受人待见,反倒处处认怂,处处受欺负,明明活得很窝囊,很憋屈,依然打肿脸充胖子,假装自己过得很好。　

　　余欢水就像一面镜子,小人物的卑微和落魄,真实得叫人不忍直视。很多网友点评说,心疼余欢水,就是心疼自己,看余欢水的逆袭,就像自己也终于得偿所愿。只不过,第二天早晨爬起来,生活里的一地鸡毛一样也没少。

　　扒拉扒拉原因,钱是颠扑不破的困扰,又或者说,中年人的烦恼90%和钱有关。老辈人会好言奉劝,“要好好工作,努力赚钱,成年人的体面,都是钱给的。”到网上一看,那就毫不留情了,“不要大声责骂年轻人,他们会立刻辞职,但是你可以往死里骂那些中年人,尤其是有车有房有娃的那些……中年人是这个社会和家庭的中坚力量,上有老下有小,经不起一丝折腾。”

　　这一切,能否认吗?能推卸吗?不能!扪心自问,那些越来越深的力不从心,焦虑,无所成就的落差,被工作,被生活,被家庭吞噬的时间,被人看轻的自尊,都叫人烦恼,换作是任何一个人,也希望哪一天人生能来一次痛痛快快的逆袭吧?

　　相信逆袭,不如相信脚踏实地

　　曾看过一集电视访谈节目《亲情》,说的是一个成绩优良的高中生,性格内向,喜欢哲学而不愿听从家长的意旨去考大学建筑系,他放弃了考到一半的高考。回家后,家长、老师、同学,甚至心理医生都说他有精神病,数年前离家出走,至今未归。

　　母亲在电视上述说着自己对儿子的思念,希望失踪的儿子能与她联系,并保证再也不会干预儿子以后的生活选择。这里,不再讨论具体的细节,只想反思,我们对人生价值的追求是否过于单一和狭隘?

　　挣钱是成功的唯一目的了吗?爱好、良知、人性、尊严,都可以被践踏吗?老陈说,他在推销二手车时,也想过很多次,为了多挣点钱,把手里的车说得天花乱坠,但一想,车在马路上跑,人命关天,就不敢说瞎话,还是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卖车,好就是好,有不足的地方就是不足,不能为了钱昧良心。

　　听他这样说,我对他的敬意油然而生。对于人到中年的普通人来说,某天能突然实现人生逆袭,固然是惊喜,但请原谅,我要给大家泼冷水了,真正的现实是,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无法逆袭。如果既穷且坏,连精神上的一点富足也丧失,那就太可悲了。很显然,老陈不是。

　　央视主持白岩松说:“生活中只有5%比较精彩,也只有5%比较痛苦,另外的90%都是在平淡中度过。”深以为然。回归平常心,脚踏实地,把平平淡淡的生活过好,比幻想逆袭,或抱怨中年人的生活一地鸡毛,无论如何,要明智得多。

　　明哲说,他去理发店理了发,顺便染了染,再照镜子,自我感觉良好多了。我很高兴他能找回良好的状态,但是,真正让人焕发光彩的,是从内心深处洋溢的自信,这和职位的高低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人生逆袭,能给你带来十倍的名和利,也会给你带来百倍的烦恼和困扰,同样,那些无法逆袭,那些求而不得的人,也各有自己的烦恼和困扰,这其实就是生活的常态。

　　法国作家莫泊桑在小说《人生》中写道:“生活永远不可能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糟,我觉得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你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着很长的路。”

　　赚钱重要,身体健康更重要

　　老崔的人生难题,最难回答,我把它留在了最后来讨论。人到中年,不得不面对许多事情,生老病死毫无疑问是大事,而一份沉甸甸的救命钱,又是如此重要。

　　电视里,余欢水去医院检查,说起医院里的人比商场里的人还多。医院门口一个卖煎饼果子的阿姨说:“这商场咋能跟医院比呢?商场那是闲逛,那钱你是想花才花,在这医院你不想花都得花。有些专家号你有钱,还不一定挂得上呢!”

　　闭上眼睛,记忆中随便哪一次去医院,的的确确都是人满为患。我还在上学的时候,我妈曾经和我说,让我将来当医生,因为医生受人尊敬,还永远不会失业。但是,我每次去医院都很害怕,害怕看那些愁眉苦脸的病人,害怕看那些病痛和伤口,所以坚决不肯学医。

　　后来,和做医生的妹妹聊起来,她说,在医院里,你还要有勇气面对那些没钱看病的悲剧,就像老崔,他说,给他老母亲看病已经把家底都掏空了,老父亲的病就算砸锅卖铁,也凑不出那么多救命钱来!

　　看,很遗憾,又回到钱上来了。逆袭不逆袭的,很多人想想也就罢了,但是,一日三餐,张嘴就是钱,治病救人,更离不了钱,中年人的烦恼果然90%都与钱有关系。由此带来的压力、焦虑、恐惧,避无可避。

　　不得已,中年人这才拼了命地去赚钱,谁不想岁月静好?可是谁都知道,岁月静好的背后一定有人在负重前行。而中年男人多是负重前行的那个人。

　　网上有很多的新闻报道,中年男人就像一台超负荷机器,脱发、失眠、高血压、肥胖、腰肌劳损这些身体变化,无不在预警,中年男人的健康岌岌可危,包括心理疾病、过劳死,都不是什么新鲜话题。

　　老崔排解烦恼的方法,也是很多男人通用的方法,独自喝酒,喝到似醉非醉,倒头躺在床上大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再想第二天的办法。不知不觉,他的身体也出现各种毛病,胃痛、酒精肝,到了冬天就咳嗽不停。因为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也自然不舍得多花一分钱给自己体检,一切好与坏都自己扛着。我很难给他们具体的指导或帮助,只能从另一个角度提醒他们,赚钱很重要,你自己的身体健康更重要。

　　很多网友说,余欢水不爱惜自己,所以别人也不爱惜他,其实哪有人不爱惜自己?只是太过于弱小、卑微,无力爱惜自己!所以,中年男人需要的真不是什么心灵鸡汤,需要的是脚踏实地生活的态度,需要的是独当一面生存的能力,还需要的是活出自我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