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谈阔论】跟吧跟吧不是罪

　　文学最佳境是：沙发上一人独语，沙龙上众声喧哗；文学最糟糕状态是：写作间红袖乱纷纷，书店里鬓影孤零零。

　　如今文学，处于最佳境，还是处于最糟糕状态？一个又一个文学群，建起来了，散文的、杂文的、小说的、随笔的、琴加古典词的、茶配现代诗的、红包拉段子作者的，嘻嘻，舞文弄墨的，什么群都有了，咋一看都在文学圈子里，男女老少、红男绿女来跟风的。我有一张琴，弹起文学音，自娱复自乐，圈外真无人。

　　遥想当年，文学何其热火朝天？左思《三都赋》出，洛阳纸贵，“于是豪贵之家竞相传写，洛阳为之纸贵。”经商的、开店的、炒股的、搞房地产的，都来买其书抄其书，褒义词说这是诗人盛会，贬义词说这是附庸风雅-——附庸风雅不好吗？比践踏风雅好百倍。人家都来跟文学风，人家老婆不追来乱拳打回家，人家老板都没甚意见不扣员工工资，你摆弄文学的，有甚想法？

　　每次诺贝尔文学奖一日揭晓，便引发跟风阅读热潮。莫言获诺贝尔奖了，原先那些书能出卖不出，一下子火了，出版社印书不迭。有好事者统计了：热门文学奖是文学作品之销售神器，其中诺贝尔文学奖最为显著：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阿列克谢耶维奇作品先前要死不活的，获奖后一月比获奖前月增长了近74倍；2014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帕特里克·莫迪亚诺，其作品销量在奖项公布后一月内呈现240倍增长；而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艾丽丝·门罗作品的销售表现尤其惊人，作品在获奖后月销量比前月猛增近1500倍。也不知道今年的鲍勃·迪伦能不能延续这个神话。

　　有作家有想法了，苗炜先生撰文大谓：“你不一定要读诺贝尔”。其因是，“得奖的大作家和那些我们真正喜欢、抚慰我们心灵的作家，可能完全是两类。”您知道，文学家“不准文学”，还有一层意思是：这般高大上作品，你读又读不懂，读甚读啊？书是买了，翻看几页，兴趣索然，口味不对，束之高阁——把诺贝尔奖当装潢啊。

　　诺贝尔奖之文学作品，或许真不是“让我们真正喜欢的”，也可能不能“抚慰我们心灵的”。文学是一种“陌生化”的艺术，文学写人家未曾写，文学便是成功的；阅读也是一种“陌生化”的体验，读自己未曾读，阅读才是有劲道的。阅读是一种出走，是一种历险，也是一种置身前沿的履新。不懂装懂，或蛮讨厌；不懂读懂，真个可敬。我有一个理想，读懂诺贝尔奖——万一理想实现了呢？我有一个理想，自己获不了诺贝尔奖，我束之高阁，留与儿孙读——万一儿孙读懂了呢？以书装潢家中门面，比桌面上砌起长城，家庭文化建设之氛围浓烈很多吧。

　　跟风阅读确乎也有不好的，比如读“那些抚慰我们心灵”的。您指的是“心灵鸡汤”，还是“心灵鸭汤”？每次在朋友圈读那些10万+的“心灵作品”，我是既喜且忧，喜的是到底还有人读文字啊，忧的是这文字是文学吗？你或许不赞成“诺贝尔”评委那些偏见，你也不喜欢“诺贝尔奖”展现的价值观。然则，在文学上没两把刷子，是获不了其奖的。摆弄文学的，你不想从中学几招？文学圈外者，都想买本书来猎猎奇，文学家们却不想去“阅读”，就这样愿意失去自己的好奇心与想象力？

　　目前而言，文学不缺少圈内人跟进（某作品成功了，哗啦啦呼隆隆众汉子描红似的来写），却缺乏圈外人跟风——您能吸引多少工农兵学商来读文学作品呢？文学进入创作阶段越寂寞越好——守住孤独才可出精品；文学进入社交阶段越热闹越好——引发热潮才使文学兴盛。

　　文学是要捧场的？太冷场的文学需要吹一场又一场文学风，不怕风大，但愁风小，更恨无风。若鲁迅文学奖引发一次文学小风，茅盾文学奖引发一次文学大风，诺贝尔奖再引发一次文学猛风，一轮紧接着一轮，风往文学吹，文学吹来风，多好——再现排队买散文、买小说、买诗歌之文学盛世，文学界其欣喜为何？哥哥，那里排队买什么啊？买文学啊。纵使小哥或小妹挤进队头，见“文学”两字而旋走，也无妨：他没买文学，而文学两字再度植入其脑海，也是好极。（刘诚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