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线图到效果图

　文/黄保强（东风技术中心）

仿佛来自古老的契约

老一辈创业者在马灯光中

一纵一横画着线条

图腾高悬，光影如此清晰

他们，手手相传

仿佛提灯照亮前路

一代代传承衣钵

从山里走向武汉，从武汉到上海

再走出国门，揽来五种肤色的大才

如今，铣削机里正塑造一个三维世界

水平轴则更长

镂刻一尊艺术品

虚构的手法娴熟，“品智•悦心”

如今，一个油画家

正按照效果图

犹如找到心仪的模特

正逼真地摹写一座未来的城和家

他说，那些经历草图到模型再掉落的油泥

像重新种植的土壤

一定有一束光率先打在

沾着泥土腥香的麦子上

一辆车的骨骼

让一条条线交织，一辆车是有筋骨的

通过你的描摹

在音乐中铮铮铁骨或柔肠百转

支起预先设想的骨架

预先设想如何和风角力

填充泡沫后

要粗敷油泥，让一辆车血脉融通

唱腔圆润

要添置备件

方向盘，内饰，氛围灯，外部大灯，行李架

以及一双飞燕，不可或缺

让一辆车拥有旦角或小生的眼睛

甚至灵魂

刮刀刮削，刮片精修，刮刨调形

划线刀微调

让多次失败或重复成为下次

唤醒前行的灵感

一辆车如你

有梦想有温度

身未动而心已远

一座恒温的房子里

标注温度和湿度

我有一座恒温的房子

坐北朝南，得进晨光和夕晒

陈列

大模型，修长的横断面

小模型，小心翼翼切削

年轻的梦想家们

手中拿捏油泥

脚下沾有泥土

镂刻一辆车的骨骼

它必定心潮澎湃

沿着落日抵达

博物馆奇妙的一夜

红砖之歌

一块昂贵的红砖

起于昂贵的黏土

起于火红的炉温烧制

托于掌心，它习惯回顾秦砖汉瓦

一个民族的血性与荣辱

习惯均匀地呼吸，每一个独具个性的气息

一块昂贵的红砖

通过儿时的火温暖我们的眼神

我们用富有粘性的土捏出玩偶

器皿，以及汽车

跟现在无异，祖母告诉我们

唯独自己捏出来的

才更好看

烘箱里的油泥

如同方形的长包

匠人们的早晨从这里启程

需要60摄氏度的恒温

需要一个小时的烘焙

纤细的油泥，会默默地走向春天

走向柔软

一杯咖啡的浓郁激荡无数个图影

好比一个涟漪，浮动一片水域

我们将这些胚子

视同嗷嗷待哺的孩童

轻轻捧起

经历塑型，调面

一次又一次

最终遇见动心的你

刨花飞落

他的背影和一刀刀划线的动作

多像邻家的木匠

那时，他已至中年

早已过了吊儿郎当叼着烟卷的岁数

虽然缺了食指和中指

手艺却一点没落下

墨斗和刨花

沿着预想的方位弾线和飞落

凿孔，接榫，如果一个人的一生

都走的如此横平竖直，多好

而今，他正青年，一头小波浪卷

操持着韩国口音的普通话

像极了木匠的方言

沿着胶带固定的线

一双泥手，轻轻刮削

油泥花就这样撒下来

不偏不倚落在脚上

他爱这方热土

更爱沾着热情的碎屑

他说，他能听到每一片相互拥挤着

并拥抱他的呼喊

模型与童年

他的童年，缺衣少食

更没有一辆趁手的玩具车

如今

他在一张草图中

回忆父亲做的木轮车

经历木质模型，油泥模型，钣金模型和玻璃钢模型

每一次，过手的材料成形

都让他想起还曾有一捆篾子依次经过一双粗粝的手

他明白一个模型的谦卑

当超过尺寸就要刮削

他需要一个曲线

走过起伏的山脉，走过潺潺的流水

成为知音

相互问安

当那些泥土掉落在地上

已经成了模型的油泥

我们亲吻

而在刮刨和刮刀下削掉的泥土

需要慈悲

所以当我们离开这座纵深的造型屋时

要将一双泥脚在空心的容器面上蹭

要将一双泥手搓了又搓

让那些沾惹我们身上的泥土掉落在地上

是的

它们来自土地，也要留在土地

它们需要拥抱，不相分离

（配图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