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气东来

　　作者：风神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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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睿是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紫气东来”是他的网名，他原名“张逸”。

　　漂过洋、涉过海，杰睿属“海归派”。我们则称之为“海龟”，爬行类，背地里却哂笑他“二鬼子”。

　　他倒爽快：“海龟？好听，不是有‘忍者神龟’嘛。”

　　杰睿在美国镀过金。与他交谈，过不了三句，他就嘣出个洋文“噎死、噎死”的，或者“挠、挠、挠――”的。

　　出国前，杰睿在国内一家企业机关上班。一同分配来的，盘结着关系网，或提升，或加薪。背后没靠山，也就没他的份儿，他便抱着砖头书啃。三年后，人家头顶乌纱坐小车，他托福过关，去了美利坚。又三年，获硕士学位。他一边给人家涮盘子，一边攻读博士。拿到博士学位，正愁生计时，遇上国内刚合资的一家大型企业来海外广纳贤才。一口“三克油”，一纸洋文凭，他上了人才榜。

　　欢迎首批海归时，让他发言。杰睿先是一通洋文，接着用汉语说：“从今天起，我和我团队的工作都要和国际标准接轨！”

　　杰睿要用他的“国际化”来改造我们。套用他的话说“我要让我的团队拥有国际化的思维和工作方式”。

　　2

　　杰睿每天的早餐，一杯鲜奶拌鸡蛋，外加一个面包、一个苹果。然后驾驶着他的羊脂白风神SUV上班。满面红光的他，端详着我们：“你们得改，得讲究科学的饮食；稀饭、馒头、咸菜是嘛年代的了，要懂得营养搭配，我在国外，你看人家！怎么着，单从营养上，就人家外国的月亮圆吧。”

　　与杰睿共处，我们要么成了“土狗”，要么成了角落的“土鳖”。西装革履的他，裹卷着满身的法国香水，将每个下属打量了一番，拿着一枚雪茄在鼻嘴间蹭了蹭，慢条斯理却分外严肃：“我们是在国际化的合资公司上班，穿戴从某种意义上讲，代表着公司的形象。你看你们，也太随便了吧！”

　　我们把这话没太放心上，倒看着他上衣口袋的假手帕，想喷笑。

　　一个月后，我们不得不咬牙掏腰包，全副武装。衣着成了一项日常考核，我们不能再被扣罚薪水。杰睿见了，审视了半天，点了点头，最后还是指指这个的料子便宜好起皱，那个的领带结太大特土：“记住，西装要配领带、皮鞋，规矩。”

　　工休间，又说到其它的闲话，“还有，就是你们的车，我不在乎你是什么牌子的，一定要保持干净，好不好？”的确，他的那辆羊脂白风神SUV任何时候都像一团洁白的雪。

　　其它部门的人见了，便在自己的上司前起哄：“看人家杰睿，带着自己的团队，给每人粉刷了一遍，多神气！”

　　在海外泡过就是不一样，杰睿对我们本来就蹩脚的外语有些不耐烦了：“马克思怎么说来着？外语是斗争的工具！你们不学英语，如何与人家接轨？你们连上司的话也听不懂，怎么领会上司的意图！”

　　于是，我们在小书店里买来了《英语900句》，叽哩咕噜地鹦鹉学舌。不久，我们都进步了，你“蜜丝黄”、他“蜜丝坨周”起来。我们与杰睿“再见”时叫“摆摆――”，喊他“蜜丝坨杰睿”。我们学会了称赞人家伸拇指“藕啃、藕啃――”，做错了事情连声“爱摸苏瑞”。习惯成自然，我们在家里也“噎死、噎死”“爱摸苏芮”了，整得老婆跳脚，拎着耳朵河东狮吼：“吃饱了撑得你！在单位里还没放够，跑回家里来薰人！”

　　虽说有了进步还受委屈，但在公司里，外方老板向杰睿喊“藕啃”，我们部门还成了公司学习型组织的标杆，给每人奖了一本《英汉大词典》。

　　还是说点心里话，我们忒羡慕杰睿了。呵呵，想起来了，他还没找好另一半儿（不是说他没找另一半儿），租住在那家五星级的宾馆，从不自己洗衣、下厨。双休日，我们要带孩子，忙家务，要会狐朋狗友得和老婆周旋。杰睿多潇洒啊，开着他的羊脂白风神SUV，里面坐着美眉，一路的“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去周边的风景名胜撒野儿。

　　那回，太阳从西边出，杰睿请我们去“卡拉藕啃”。在VIP包厢里，翻了半晌，才找到我们会嚎的老掉牙的歌。杰睿拥着小姐的蛇腰，以一曲《耶利亚女郎》来了个开场白。压轴的又是他用英语唱张明敏的《我的中国心》，我们笑说这是中西融合的代表作。

　　星期一上班，我们狗日似地打不起神儿，杰睿却神气儿饱满。有人憋不住哈欠，他听到了，很不爽的样子：“不是我说诸位，还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传统生活方式，我在国外、怎样跟你们说哩，不说了。唉――要知道，这离国际化有多远嘛！”

　　听听这话，让人如鲠在喉。午饭后小憩，新来的硕士生蜜丝坨郭看着杰睿的房间，大声地给我们讲了个故事：

　　“一个生活在美国的黑种人，还是个蛮有名气的黑种人，当然兜里的钞票大大的啦，经过多次的手术换肤，终于梦寐以求地变成了个白种人。

　　“有这么神？”我们把嘴惊成“O”状。

　　杰睿迈着虎步出来了，朗声道：“毛爷爷怎么说着？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挠、挠、挠――”蜜丝坨郭作了个打住的手势，“知道结果吗？蜜丝坨杰睿！这个假白人早就‘欧沃’了，体内排异啊。知道为什么吗？”

　　咦――臭小子卖了个关子。

　　杰睿的脸拉长了几寸，蔫蔫地进了自己的工作间。

　　“说啊，为什么？”我们都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货。

　　“因为他的心，他的心还是黑种人的啊！”蜜丝坨郭瞥了眼杰睿的房门，声音提高了八度，“除非他换心！”

　　这故事讲过了。我们一下子都不吱声了。

　　其实，这个故事并不好玩，要说呢蜜丝坨杰睿还是有一个中国心的。就他的收入，他可以买宝马车开，可他却选择了一款国内自主品牌车风神SUV。不过，初次看到他的羊脂白风神SUV，我们还真以为是款进口车。

　　“国产品牌有物美价廉的，我为什么不买？那才傻啊！知道我为什么用网名‘紫气东来’吗？这是我第一眼看到这款国产新SUV想到的，大有王者之气！”杰睿似乎看出了我们的心思，摆摆头，兀自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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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谈举止之外，杰睿对我们的工作方式进行了深刻的国际化“移植”。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是杰睿的口头禅。我们的工作，都被他编出了流程图，程序化了。我们每月得有KPI(指标)，向他汇报，得制作PPT。我们在暗暗的日妈捣娘声中学会了无纸化办公，领教了电子商务的厉害。后来，我们中的一位看不惯杰睿的“假洋鬼子”嘴脸跳了槽，再后来见面吹牛时，这位却道：“狗日的‘杰睿’，还真帮了咱大忙。人家一看那苹果版PPT，就说，明天来上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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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一个马路消息：最近，杰睿被人暗算了一把，是块砖头在黑夜里砸的，当时，杰睿正和一个美眉在他的羊脂白风神SUV里缠绵，一路人气不过，拾起块砖头扔了过去。

　　有朋友询问此事，杰睿来了个外国式的幽默，耸耸双肩，摊开两手：“挠、挠、挠……再说了，我们是忍辱负重一族，我们的后背，尤其是我的坐骑最能抵御外界打击力的！”

　　本期策划︱傅祥友

　　本期责编︱李俊逸

　　文中插图︱网 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