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 缘
作者:冯玲
与茶结缘,源于与继父的结缘。
我十岁的时候,生父因公去世,我的童年是在思念和恐惧中度过的。那时每每在梦中与生父相见,他也总是远远地望着我却不说一句话,我多么渴望他微笑地牵着我的手,让我幼小孤寂的心灵感受到他坚实厚重的依靠。
梦魇中的期待终于在六年后成为了现实,而这时的我已是如花的年龄了,继父走进了原本只有我们母女相依为命的生活,从此我的世界变得温暖。
继父慈眉善目,给我的第一印象出奇的好,继父特别喜欢女孩,他和已经过世的前妻生的三个孩子都比我和妹妹大,那时他最疼爱的也是他的大女儿,他和母亲结婚时,大女儿已出嫁好几年。他常常对我母亲说,我又有了两个乖女儿,满心欢喜溢于言表。
那时我还在上高中,只有周末才回家一次,也特别巴望着过周末。继父非常喜欢喝茶,每到周末,全家人其乐融融地吃完晚饭,我乖巧地沏好几杯香茶,一家人围坐在桌边,慢慢地品着香茗,掏心的话语就奔涌而出。
继父的善谈和博学让我特别长见识,我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每次的侃侃而谈都一点点拉近了我和继父之间的距离。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学会了喝茶、品茶、悟茶,也渐渐地喜欢上了茶。这茶的滋味不正像我经历的生活吗?刚开始苦苦涩涩的,慢慢的舌尖感觉到了甘甜,清香也随之溢满唇齿之间,直至弥漫到我的心田。
每逢周末茶叶飘香的日子持续了几年,我参加了工作,有了自己的家庭,结婚生子,忙忙碌碌又是好几年,对茶的情结却依然袅袅回旋。闲暇时,我会沏上一杯香茶,坐在阳台上默默地读一本书,在灯下静静地写一段文字。想起那时和继父一起品茶的心境是那么纯净,而如今步入社会,对生活的感悟更多,也对茶的彻悟更深刻了些。
然而,生活原本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母亲再次受了命运的折磨,由于脑部大面积出血,虽经过全力抢救,但还是落下了全身瘫痪的后遗症,从此卧床不起。看见母亲饱受病痛的煎熬,我感到撕心裂肺的痛,幸而有继父不离不弃地照顾,才给了我面对现实的勇气。尽管现实中的忧伤和挫折常常不请自来,而我唯独喜欢夜深人静时品茶,慢条斯里地把自己内心重重的心事掏出来理一理,让淡淡的茶韵在唇齿间浸泽,让茶香在血液中流淌。
习惯于享受茶苦涩后的一丝丝甘甜,也就对自己的生活多了一份从容,暂时的挫折也像喝茶刚开始的苦涩,但从不曾放弃心中的信念与渴望憧憬着未来,此时落寞的心境在茶的瘟氲中舒展开来,嘴角浮上了柔柔的浅笑。
如今的我人到中年,也结交到了很多知心的朋友。每当夜色阑珊,泡一杯清醇的新茗,间有知己的陪谈,隽言妙语,话语真诚,也就有了知己之交浓于茶的感悟,细细品位,余香无穷。
茶带给我太多的体会,亲情的无价,爱情的相依,友情的芬芳……余生, 我还将轻嘬慢抿这盏浅注,品味生活的真谛。
“傻子”高三儿
家属院里有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名叫高三儿,是一个领养的孩子。他的养母当初领养他时,是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可抱回来没有多久就得了小儿麻痹症,落下了智障肢残的后遗症。现在虽然30多岁了,个子却还不到1米5,身材肥胖,面容呆滞……
我们家就住在高三儿家后面那栋楼房里,站在阳台上能清楚地看见他在门前那大块空场地上的一举一动。
每天早上天刚亮,高三儿会准时骑着三轮车去附近楼栋旁的垃圾箱里捡废品。过一会儿,总能听见高三儿的养母扯着有些沙哑的嗓子喊:“高三儿,回来吃饭了”的声音。不一会儿,高三儿艰难地蹬着三轮车回来了。因为身材矮小,他每蹬一下车,肥胖的身躯都要向蹬的那边斜一下,整个身躯随着蹬脚的方向来回扭曲。车停稳后,养母便会把他捡回来的纸箱、饮料瓶等废品分类整理一下,然后码放在空场地的一个角落里,再用塑料布严严实实地盖好。
高三儿吃完早饭,又蹬着车到更远的垃圾箱里捡废品。一天来回四五趟。过一阵子,当塑料布已经盖不严实角落里堆放的废品时,他养母会把那些分了类的废品搬到两辆三轮车里。高三儿站在养母身旁,傻傻地看着,一副乐滋滋的样子。等养母装好后,他骑一辆,他养母骑一辆,一前一后蹬着送去废品收购站。
空闲的时候,高三儿就在他家门前的空场地上看孩子们嬉戏打闹。孩子们或踢球、或跳绳、或跳房子,高三儿会不失时机地帮孩子们捡回跑到远处的皮球,有时看见哪个孩子摔倒了,他马上摇晃地走过去把他们扶起来。这时的他是最快乐的,脸上会露出憨憨的笑容,嘴里还含混不清地说些什么,仿佛做了一件很有成就的事。
有时调皮的孩子们会跟在他的后面模仿他走路的样子,取笑的声音会伴随他蹒跚行走着的路途。他并不责备孩子们那放肆的快乐,而是用他善意的眼光看着这群稚嫩的脸。
说来真奇怪,楼前楼后住的孩子,高三儿都能很准确地叫出他们的名字。一次,我牵着女儿的手下楼,正好和高三儿走个对脸儿,“畅……畅好!” 高三儿冲着我女儿憨笑着打招呼。我怕他冷不丁吓着女儿,下意识地对女儿说:“别理他!”他堆笑的脸上泛出一丝悲哀,微动嘴唇终于没有发出声来,缓缓的蹒跚而去。从那以后,高三儿见到我们再也没有说过话。
一个狂风突起的下午,暴雨倾盆而下。想起一大早我在阳台外晾晒的被单,我如坐针毡,上班地方远,根本来不及赶回去。一下班,我心急火燎地跑到楼下,仰头往我家阳台上一看,没有了被单的影子!抱着一丝希望我四周找寻了一遍,也没见踪影,只好沮丧地回了家。
正当我闷闷不乐的时候,传来了一阵沉重而有些急促的敲门声,我心里一阵烦躁,不由地大声喊起来:“谁呀?”待我打开门,只见高三儿满脸汗水,手捧着被单站在门口。
他有些胆怯的结结巴巴地对我说:“刮……刮掉了,还给你。”此时的我木纳地接过被单,呆呆地看着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我……我走了。”他滞笨地转过身子下楼,我站在楼梯口,看着他拐着脚一级一级下楼梯,真担心他由于行走不便而被楼梯绊倒,直到听不见脚步声。
回到屋里,我才愣过神来,想起刚才那不耐烦的质问,开门时高三儿望着我那怯生生的表情,突然有一种遏止不住的内疚……
作者简介
冯玲,70后,重庆市人,喜文字好旅游,欲拥一方庭院读书养花,又想踏遍山河饱览胜景。偶有小作,邀君共赏,多多指教!
本期策划︱黄承林
本期责编︱胡 波
文中插图︱网 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