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距离并不遥远。当你的笑脸映入我的眼帘,家的美好荡漾心田,我要用相机记录下这难忘的瞬间。这是潘亮给吕琳和女儿拍照的瞬间。
你又飞了,我的心也跟着飞了。当你守护祖国海空的时候,我会在这里守护你。这是“望天族”们牵挂的背影。贾紫微摄
你爱着碧海蓝天,我爱着你的爱
■解放军报记者 陈小菁 通讯员 沙凌云
东海,天高云淡。海的这一边,伴着发动机的轰鸣,一架架银色战鹰滑出跑道,呼啸着飞向云天……
这是一个周末的傍晚,距跑道不远的东部战区海军航空兵某旅营区,有一群人聚集在操场上,抬头仰望天空,火烧云映在她们的眸子里,闪耀着橘红色的光。直到看着飞机划过天际、变成一个个小点,最后消失在视线中,她们才放心地互相打过招呼,各自往家的方向走去。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目送他们起飞,也不记清这是第几十、几百次为他们牵肠挂肚,只要是重要飞行日,或是他们执行飞行任务,她们的心就会追寻着蓝天上的航迹。
她们自称为“望天族”。这个充满诗意的名字,听起来却有些辛酸意味。她们仰望,因为心系蓝天、情系战鹰,因为她们守护着一群守卫碧海蓝天的人。
战鹰飞得再高再远,我更在乎你飞得累不累
丁春燕给自己定义为“天生的望天族”,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出生在一个海军航空兵部队大院里,父亲是原海军航空兵某团飞行员。后来,她考取了大学,成为东部战区海军航空兵某场站政治工作处一名干事……再后来,她也嫁给了一名海军飞行员。
丁春燕觉得,对于“望天族”这个称呼最初的理解,一定是源于她的母亲。
小时候,父亲经常执行夜航任务。当时年幼无知的她,根本体会不到家里大事小事全落在母亲一人肩头的辛苦,体会不到母亲对父亲的那份牵挂。
“母亲个子娇小,也是一名军人,还曾是单位的技术骨干。”丁春燕回忆,自从母亲嫁给了父亲、成为海军飞行员的妻子,便放弃了最适合自己的岗位,离开自己生活的城市,调到父亲所在部队服役,开始了既要工作又要顾家的日子。
在丁春燕的童年记忆中,关于父亲的印象实在太少了。
家里没了煤气,母亲一人拎着煤气罐去换;米面没了,母亲独自骑自行车到超市去买……每次发高烧,都是母亲一人抱着她去医院输液。丁春燕很难想象,当年瘦瘦小小的母亲骑着一辆26寸的自行车,风里来雨里去有多辛苦。但也是这辆自行车,驮起了她的童年和整个家,让父亲能够安心地驾驶战鹰,冲上云霄、翱翔海天。
长大后,丁春燕渐渐理解了母亲的付出,她开始盼着执行飞行任务的父亲能早点回家。每年除夕,她都悄悄许愿:希望能和爸爸妈妈一起吃顿团圆饭。在长大后的整个少女时代,作为“小小望天族”,丁春燕已经开始懂得为母亲分忧。
直到有一天,丁春燕遇到了与父亲一样同为海军飞行员的任全胜。
也许是对父亲的眷恋、对飞行事业的钟情,也许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丁春燕最终成了海军飞行员的妻子,也渐渐明白了为何每次父亲夜航,母亲卧室的灯,无论多晚都会亮着……
那是母亲对父亲的牵挂,是母亲对父亲的守望。因为爱着父亲挚爱的蓝天,为了父亲一次次平安返航,母亲心甘情愿做他身旁永远的“僚机”。
如今,丁春燕也和当年的母亲一样,把“牵挂”当成日子过。
每次丈夫任全胜驾驶战鹰执行任务,她都要去操场为他送行,接下来便是无尽的挂念、日夜的期盼。时间长了,丁春燕还养成了一个习惯——研究天气预报,不管是“晴转多云”还是“多云转阴”,每一次的天气变化都牵动着她的情绪、她的心。
一年盛夏,任全胜参加夜航训练。凌晨时分,天边突然雷声滚滚,闪电划破天空,瞬间亮如白昼。丁春燕被惊醒了,她披上外衣走到阳台,眺望远方,内心惴惴不安……渐渐地,飞机的轰鸣也销声匿迹,每一分每一秒对于丁春燕来说都是煎熬,她只能在心里为丈夫默默祈祷。
等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半小时后,夜空中再次传来熟悉的轰鸣声,一架、两架、三架……直到接到任全胜打来的“平安电话”,丁春燕那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事后,丁春燕与一位空勤家属聊天得知,那晚返航时,闪电把飞机上的玻璃打得闪起火花……她明白,丈夫从来报喜不报忧,是怕自己担心。
守望,是一种牵挂更是一种幸福,特别是在守护彼此时。
每一次,与家人短暂相聚之后,任全胜又要驾驶战鹰飞向远方。在丁春燕心里,不管战鹰飞得再高再远,丈夫才是她和女儿爱的载体、情感的聚焦,守望丈夫对蓝天的眷恋,就是守望祖国的碧海蓝天、山河家园……每次想到这些,丁春燕都会感到由衷的骄傲。
同样感到骄傲的,还有丁春燕年仅8岁的女儿瑶瑶。虽然与父亲聚少离多,但小瑶瑶同样依恋父亲。
那天,任全胜和战友刚执行完异地驻训任务返航,部队提前数小时派车将飞行员家属一一接到机场,并特地准备好了鲜花。小瑶瑶穿上了最漂亮的裙子,带着亲手制作的礼物,和丁春燕一起在机场等候。
当战鹰从头顶呼啸而过、降落机场时,小瑶瑶激动地高声喊道:“那是我爸爸驾驶的飞机。”
看着女儿神气的模样,丁春燕也露出了笑容。同样是飞行员的女儿,那一刻,丁春燕最懂女儿的荣耀与幸福。
所有的遇见都是不期而遇,所有的别离则是难舍难分
“五一”劳动节就要到了,本应是与家人团聚的日子,但飞行员需要坚守值班岗位。
又是一个不能全家团聚的假期。但在空勤家属眼中,这个假期与以往并无区别。
既然是“望天族”,她们总能平静地接受一切。
“日子平淡如水,但我们却是彼此情感的寄托。”回忆一路走来的经历,东部战区海军航空兵某旅飞行中队长潘亮的妻子吕琳,感慨良多。
从相识起,吕琳和潘亮就是“异地恋”。工作之余,他们靠着一通又一通电话倾诉思念与牵挂。从恋爱时等待他的电话,到结婚后守候他平安归来……为了丈夫的蓝天梦,吕琳觉得,等待也可以很温馨。
结婚第二天,潘亮和吕琳一起去海边度蜜月,海风吹来,浪花轻轻拍打着沙滩,这对夫妻真正感受到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幸福。不久,吕琳接到上级通知,她即将到外地参加长达两年的专业技术学习,而潘亮也接到执行紧急任务的通知,并且翌日一大早就要出发。
很多的团聚都是不期而遇,更多的别离则是难舍难分。这次分别,意味着这对刚结束异地生活的爱人,又要面对另一种意义上的“异地”,意味着他们又要开始“一个人过两个人的生活”。
临别前,吕琳委屈地哭了。潘亮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他强忍着不想让妻子察觉……当“海空卫士”遇上“望天族”,在他们的故事里,必然能读到一种坚强与体谅。
为了让“战鹰”能够安心飞行,空勤家属们付出的又岂止是儿女情长。
“从嫁给他的那天起,我就做好了成为一名‘女汉子’的准备。”空勤家属黄邦清说,她怀孕时,每次产检都是独自一人,看到身边一起接受检查的“准妈妈”都有丈夫陪伴,她的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好多次,在东部战区海军航空兵某旅服役的丈夫杜海舰,在任务间隙打来电话。黄邦清总是那一句:“咱家的‘小飞行员’很健康,我也一切都好。”挂上电话,她会再次拿起电话,打给远方的父母,只为听他们说几句“宽心话”……
“宽心话”也并非都能宽心。对黄邦清来说,不让丈夫分心,自己才能宽心。
她清楚地知道,飞行是一个高风险的职业,需要每一名飞行员百分之百地专心,每次飞行都得全身心投入其中,唯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飞行安全。“他飞行时,我绝不会打扰他。”这一点,是黄邦清恪守在心的“铁律”。
既是军人又是空勤家属,东部战区海军航空兵某旅政治工作部干事杨媛和她的丈夫、飞行员王雄有着相同的海天理想,两人更是并肩同行的战友。
去年,上级派王雄赴外地执行任务。为了不错过结婚纪念日,他专门写了一封信寄给杨媛,这让她感动了好几天……
谈到生活上是夫妻、工作上是战友的点点滴滴,杨媛感触最多的,还是两个人的相守相扶:“去年底,上级通知我们一起参加授衔仪式彩排,来到现场我才发现,原来我们同时晋衔,而且仪式上我恰巧站在他身后。”
温馨的巧合,让杨媛明白了“望天族”就是一群守在“战鹰”身后、为战鹰振翅远航默默付出的人。
其实,每一位战鹰身后,都有一位默默付出的“望天族”。经历风雨的洗礼,他们更加坚定彼此相守的心。
空勤家属赵君珺从小出生在军人家庭,当家人得知她与海军飞行员谈恋爱时,都劝她,“嫁给了军人,就意味着更长的等待和更多的付出。”但赵君珺依然坚持了自己的选择。
“相识18年、相恋15年、结婚8年……要问在一起这么多年,有没有怨言,说实话,要说没有是骗人的。”赵君珺说,结婚第三天,我们就各自回单位上班;怀孕初期先兆流产,我自己在医院检查,他还在茫茫大海执行任务;如今,他担负任务越来越重,女儿出生后,家中琐事都是我一个人扛……
赵君珺也曾埋怨过丈夫,可是过后再想想,国与家,哪个不是家?
“有时候家很大,那是我们的祖国,有时候家也很小,那是每个人的小家。人生如棋,落子不悔,‘望天族’这个称呼虽然亲切,其实也有沉甸甸的责任。”赵君珺笑着望向远方。
在更远的远方,天空湛蓝,云卷云舒,她的丈夫和战友们——逐梦苍穹的“海空卫士”,正驾驶战鹰,用机翼丈量海洋国土,守护着他们心中的国、共同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