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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凉山陪你战斗

2020-09-13 08:34:11 来源:中国军网-解放军报

  我在大凉山陪你战斗

  ■莫色次果口述 段开尚 魏玉麟整理

  今年7月,莫小梅带着女儿来到军营探望沙子呷,一家人享受团聚的快乐。方 雷摄

  本文的口述者莫色次果(汉语名字为莫小梅),是“最美新时代革命军人”、火箭军某工程旅营长沙子呷的妻子。照顾家庭、成为中共党员、带着大凉山的彝胞办起原生态旅游……沙子呷在军营奋斗的同时,莫小梅在老家大凉山陪他一起战斗。口述中,莫色次果常说的一句话是:“我作为军嫂,咋能落后?”

  她一直这样坚持着。

  一

  我4岁时,父母便把我的婚事定了下来,那也是我与沙子呷第一次见面。

  那时的彝族山寨,有定“娃娃亲”的风俗:双方父母关系比较好且两家门当户对,会在一顿饭、几杯酒后把孩子的婚事定下来。按旧传统定下的娃娃亲,长大后双方互不喜欢的情况不少,我和沙子呷却很有缘分。

  我们两家住得虽然比较远,但每年火把节,分布在山间各处的彝胞们会聚在一起庆祝,我就能见到沙子呷。火把节上,大人们赛马、摔跤,沙子呷也不闲着。印象最深的一次,他穿着破得露出脚趾的鞋子,戴着一顶军帽,组织小伙伴们玩打仗游戏,自己带头“冲锋陷阵”。

  长大后,我还听别人说,沙子呷经常给村里的“五保户”杨友友和王阿杰夫妇挑水劈柴,有一年他还从暴涨的河水里救出不慎落水的小伙伴。对于“小英雄”一样的沙子呷,我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感。

  我的父亲莫阿立是参加过边境作战的老兵,他那枚参战纪念章是我们全家人的骄傲。我小时候在路边看到迈着整齐步伐的军人,就会特别崇拜地望着他们。沙子呷入伍后,我更加坚定了嫁给他的想法。

  2005年12月27日,家人一路唱着山歌将我送到沙子呷的家里,我们在他家的土坯房里成了亲。那时候,我们没有精美的家具和漂亮的婚纱,唯一的合影就是结婚证上的那张照片。

  二

  军人,在彝寨很荣耀。军嫂,也一样。结婚后,我作为军嫂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深深体会到军嫂的辛苦。

  儿子出生6天后,沙子呷返回单位,留我一个人在家照顾。等到他再次回来,孩子已经学会走路了。

  有一次,我背着儿子回娘家,手里拎着东西,怀里抱着西瓜,走在云雾缭绕的盘山小路上。崎岖的山路非常湿滑。走到一半时,我一个趔趄,怀里的西瓜掉了。我眼睁睁地看着西瓜一路滚到坡底,碎成好几瓣,情绪一下子崩溃了,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心里想着,西瓜碎了就不要了,可又觉得很心疼,就把儿子放在一棵大树旁边,边流泪边挪步子,慢慢到坡下把已经碎裂的西瓜捡起来,拍拍灰,收到袋子里。

  那时,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接到沙子呷的信和电话了。我心里恨恨地想,如果沙子呷在家,我们一个人背小孩,另一个人提东西,西瓜自然不会掉。我当即下决心,说什么也要去部队找沙子呷,让他退伍回家陪我。

  几天后,我和婆婆动身前往沙子呷所在的西北高原。

  几十个小时的旅途颠簸,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到达工区之后,一排排活动板房让我愣住了。沙子呷很少和我们说部队的环境,我们也不了解他在部队是干什么的。正参观工区的时候,有人说沙子呷回来了。只见一群人扛着锹、拎着桶,满脸灰尘,只有牙齿是白的,我在人群里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出沙子呷。

  与沙子呷一同回来的战友,有些看着年龄很小,浑身沾满泥浆,手冻得开裂,看得我特别心疼。原来,沙子呷在部队的日子,不比在家乡轻松,甚至更苦。

  随后,在与沙子呷战友们的闲聊中,我才知道他们都叫沙子呷“阵地铁人”。他在工作中时刻靠前站,什么任务最重,就抢着干什么;哪个岗位最险,就要求到哪个岗位。那段时间,他连续加班攻克施工难关,才没顾得上和家人联系。

  “是组织成就了我,让我从一个不会说普通话、吃饭用手抓的彝族小子,转了士官还入了党,我得好好干,报答组织。”婆婆待了几天后,由于高原反应严重,决定提前回家。在火车站送婆婆时,沙子呷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婆婆听后不语,含着泪唱着悲伤的彝族山歌登上了列车。

  我突然记起,当时婆婆得知沙子呷入党后,高兴得挨家挨户报喜。我们凉山彝族人,从小听着彝海结盟的故事长大,一句“跟着共产党吃得饱、跟着共产党穿得暖”在彝寨广为流传,入党可以说是一件光荣的大事。沙子呷入伍后在组织的关怀下进步,他自然与部队难以割舍。看着他把工作当作回报党恩,我却仅仅因为自己在家辛苦,就埋怨他、想让他回家,心里特别惭愧。

  后来几天,我闲着没事,便跑去炊事班帮厨,也帮战士们洗洗衣服。“让沙子呷回家陪我”的想法,渐渐烟消云散了。

  回到家中,日子过得依然不易,但我的心中却多了一份信念。

  三

  两地分居的日子里,最期待的就是沙子呷休假回家。可印象里,沙子呷休假时,从来没有闲下来过。每次休假,他把孩子安顿好,便跑去村里为乡亲解决矛盾纠纷。

  10多年前的彝寨,大家依法依规办事的理念比较欠缺。沙子呷不一样,他是军人又是党员,而且总是很耐心地给乡亲们讲道理,所以大家听他的。我作为军嫂咋能落后?每当沙子呷回家,我们便一起运用法律手段帮助村民调解土地纠纷、劝导辍学儿童重返课堂。

  由于交通不便,彝胞们在扎根的大山和距离最近的西昌市区之间往返需要3天时间。看着乡亲们的生计和命运都捆绑在田间地头,过着贫困的生活,我的心里很难受。

  趁着沙子呷休假,我和他一起去乡里建言献策,希望打通一条通往集镇的乡村道路,他也可以利用在部队的专业,担任“技术指导”。

  说干就干。那年,我们带领全村青壮年凭着2台小型挖掘机开始施工。后来,沙子呷休假结束准备归队,反复向我们交代施工方法。为了让他安心,我毛遂自荐当“施工组长”。不久后,一条4.5米宽、40余公里长的砂石路通了。1年后,在政府的支持和全村人的共同努力下,我们又修了3条、共10余公里连接周边村寨的乡村路。

  路虽然通了,但由于班车不多,学生上学、老人上街、农产品运送依旧不便。

  一天夜里,我打电话与沙子呷商量:“我想和村民们合买辆大巴车,跑村里到市里的线路,你看怎样?”

  “开通路线,把彝家的特色推出去,也能解决就业问题。这是对乡亲们有益的事情,我当然全力支持!”沙子呷当时刚刚带领战友们结束施工,声音有些疲惫,语气却十分坚定。我很受鼓舞。于是,我和乡亲们申请贷款,合资购买了几辆大巴车,办理了线路运营证。

  当年12月,在一阵鞭炮声中,大巴车披红挂彩,载着乡亲们的希望上路了。同时,途经安哈彝寨、仙人洞景点等4个乡镇20余个山寨的旅游线路正式开通。此外,我们还推出了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免费乘坐、义务托运山货药材的“绿色通道”。

  如今,原生态的彝寨,吸引了大批游客。以往不起眼的彝族服饰、手工艺品和农家饭都成了“香饽饽”,藏在“深闺”的鲜嫩肥美的草鱼,小土豆、竹笋子、干豇豆、山药等土特产,成为城里人的稀罕物,乡亲们的年收入翻了好几番。

  四

  这些年,沙子呷跟随部队转战南北,由一名普通战士成长为营长。他不仅当选为十三届全国人大代表,还被火箭军评为“十大砺剑尖兵”。

  每次听到他获得荣誉的消息,我都很受鼓舞。其间,我也努力成为了一名中共党员。

  今年,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正在休假的沙子呷大年初二返回单位。我和婆婆作为党员,主动跑去防控点位,奉献我们的一分“力量”。

  7月底,我和乡亲们身着节日盛装,守在电视机前,共同见证“最美新时代革命军人”评选发布。看到沙子呷被评为“最美新时代革命军人”,我开心得说不出话来。

  受邀前往部队参加事迹报告会的那天,乡亲们把采来的一朵朵索玛花编成花环,戴在我的脖子上,把我送出了好远。坐在北上的列车上,望着渐行渐远的群山,这些年经历的点点滴滴在我脑海中不断回放。

  不论是面对曾经贫困的凉山,还是沙子呷的军营所在的另一座大山,只要我们还保留着那份初心,便能迈开奋斗的脚步,点亮对未来更多的美好向往。

编辑:刘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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