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我被手机铃声叫醒。电话是修理工老徐打来的,约我早上七点半随他去锋范家庭农场。
老徐是向阳农机服务站的创办人。早就听说他携带工具走村串户为农户修理农机具,是田埂上的“赤脚医生”,几次想采访,却没有机会。这次老徐装货的面包车刚好空出一个座位,我便蹭了上去,跟随他现场采访。
驶出城区,窗外柳青麦绿,油菜花金灿灿一片,在晨光中眨着媚眼。老徐心情特好,一边开车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的创业经历。
老徐年轻时,曾跑过推销。但他太老实,不善于察言观色,一年跑到头不赚反赔。他觉得自己不是跑推销的料,不喜欢琢磨人,就在家乡的小镇上开了间修理铺,修理农用车、三轮车、摩托车、小四轮。1997年,当地成立联合收割机协会,他被聘请为协会修理工。2010年,他创办了农机服务站,提供农机维修和配件供应一条龙服务,服务范围辐射周边六七十公里,成为当地独一无二的专业维修服务站。
根据老徐的介绍推算,他从事农机维修行业已有25年。
“这25年,别人外出创业、下海经商当起小老板,而你却守在农村搞修理,是不是有点亏了?”我有些好奇。
老徐的回答轻描淡写:“那是我的梦想呀,自己喜欢做的事,哪能算计亏不亏的。”
我还没有悟出“亏不亏”,小面包一声“嘀”,拐进一条砂石路,在一排新建的钢构房前水泥地坪上停下。老徐从面包车后备箱里拎出蛇皮袋和塑料桶,叮叮当当一阵响,起子、钳子、扳手、木撑等修理工具一股脑儿全倒在地上。今天要修的,是方红-LX804和554两台拖拉机,它们都趴在露天晒场上。老徐和随车而来的两名修理工穿上油腻的工作服,拿起工具动手就拆。轮胎、转向推杆、旋耕机刀轴依次拆下,但在拆卸转向节盲销时遇到了麻烦。盲销锈死,三个人轮番用锤子锤、用起子撬、用錾子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依然没能将陷在销坑中严丝合缝的盲销拔出来。对于锈蚀盲销的拆卸,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切割、钻孔废除,更换新盲销。但老徐却不干,他采用笨办法,在喷了除锈剂后,用平口錾子沿着盲销四周一点点地敲击,两个多小时过去,才将左右转向节的四只盲销全部拆下来。
“费这么大劲,仅仅为了拆盲销,值吗?”我问老徐。
老徐直起腰,一脸认真:“这取决于你怎么看。切割和钻孔虽然快,但是盲销也就报废了,一百多块呀……”
进入工作状态的老徐,一改来时路上的活泼健谈,变得忙碌、严肃、认真,忙于检修的间隙,电话也不少,要么是服务站咨询需要配送什么样的零件,要么是有人请他过去维修保养。我不便打扰,就远远地看。
虽是仲春,气温却飙升至二十九摄氏度,水泥地坪白晃晃的刺眼,拖拉机外壳铁皮盖,摸上去有些烫手了。老徐顶着白花花的太阳,曲背弯腰,俯身低头,下蹲跪地,脸上汗珠不断往外渗。额头上的汗珠不时流进眼角,老徐的大手背一擦,脸上就留下一道黑印。
午饭时间到了,老徐招呼两个修理工洗手,在农场食堂就餐。几盘农家菜端上桌,老徐又回到健谈模式,天南海北地聊。两个修理工和老徐都参加过联合收割机跨区作业,是应急抢修小分队的成员,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了通宵熬夜抢修农业机械的艰辛,又聊起了老徐的技术,说他仅仅凭借手机传来的收割机运转声响,就能“听”出故障部位并远程指挥,将故障排除,是民间的诸葛亮。
听到同伴夸,老徐嘿嘿笑着,一脸的自信与自豪。
老徐在这一行坚守了25年,手艺精湛,经验丰富,技术一流,甚至“耳到病除”,自然成了农机手心中的工匠。
老徐的手机铃响,有人约他保养农机具。老徐放下饭碗,又穿上工作服,回到场上继续修理七零八散的拖拉机。他们要修到天黑才能完工,我因为有事,便坐出租车提前回城。下车时,我改变了主意,径直来到位于城郊的向阳农机服务站。
服务站里有一位戴着眼镜的女士,,正在为顾客挑选配件。她是老徐的爱人,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早晨来这里时,我才认识的。顾客走后,我让她给老徐作个评价。她说:“老徐太老实,不会撒谎,但也正是因为这个缺点,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喜欢他,每年找他维修保养的固定农机户就超过200户,临时约请的不计其数,昨天六七十里外隔壁县有位农机手,舍近求远,点名要他过去维修呢。”
我笑了笑:老徐成了民间大红人,一定很忙吧?
“可不是嘛,从正月十六,到腊月里冬小麦播种结束,全年300多天都在忙着“出诊”,连家都顾不上。”老徐爱人一边整理货架,一边平静地回答。忙得连家都顾不上,这是对他的埋怨,还是对他的褒奖呢?我不知道,但老徐的形象,在我的脑海里变得立体而丰满起来。(疏泽民)
阳春三月来到凤凰小镇,这座江边小城,在烟雨中静静地躺在南华山的臂弯中,任由多情的江水从身边幽幽地流淌。
前些日子看到俺的一篇文章有很多网络媒体转载,心里有点嘀咕:那么多有见识的文字无人问津,这个一般般的文字怎么反而很受欢迎啊?
一个人喝茶,与沉默无关,与心情有染。独坐在有淡淡阳光斜入的房间里,面前是一盏清雅绿茶,淡绿色的汤汁像春天的颜色,诱惑我轻呷品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