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许多母爱,有的含辛茹苦,有的老牛舐犊,有的春晖寸草,更多时候是绵绵流长……有妈在,家就在。
插秧的母亲
徐泰屏
接受布谷鸟的召唤
白发飘飘的母亲
一身泥水地忙碌在农时和农事之中
用整个生命深信种子深信土地
春种秋收,是母亲无怨无悔的生活
脸朝黄土背朝天啊
插秧的母亲,一声一叹地
诠释着劳动的艰辛与苦累
用手足落地的姿势
蜗牛一样蠕动在田垄之中
插秧的母亲,把一株株秧苗
栽成了年年不灭的希冀
一行行秧苗,是母亲用心血和汗水
写在田地上的一行行农谚和箴言
一株梧桐
晴川
世人对梧桐大致都怀有深爱。我一直是这么想。这也并非有理论支撑。但凡学校便该如此吧——在和风畅爽的一隅,若植有一株梧桐,长得葳蕤高大,树下陪着几个座位则更好,这会让一所老旧的学校瞬间生出几分古朴雅致。而爱,便会在这里穿行,弥漫,飘荡。
我的初中学校就有这么一处风景。那株梧桐在回字形校园的东墙首,算是最好的景致。每每苦读余暇,我便倚着它或伸手把它环抱———那是刚够我一个拥抱的梧桐。然后,我的目光顺势抬高,向上,凝视树叶婆娑,枝丫间嬉戏的麻雀和树影跳动的斑驳。皲裂的树皮刺着嫩嫩的肌肤。混沌之中,正可领略世间大爱。
世人的感觉也相仿佛,至少在某个不算太久远的年代。母亲当然也不例外。在我初中毕业前夕,便有了母亲与梧桐的热烫故事。母亲叮嘱我:“你来那里就好,梧桐树下,妈等你。”
我便每天在某个时辰走近这梧桐,一直坚持,雷打不动。母亲总是站着,斜靠树干,远远看着和她一样瘦小的我,叫一声“来啦”,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布袋,握出长长的暗绿色菜瓶——这当儿,我总得踌躇一会,因为母亲把菜瓶递给我,手一直是颤抖着的。然后,是她轻轻的嘱咐也像是自言自语:“要争气哦,才子。”
这声音很细小很轻柔,却足够让那株梧桐窣窣回响,让我的心灵嚯嚯颤动。我因此十二分地努力。我想,我可以辜负我的整个生命,我却不能辜负了那株梧桐。
似乎那株梧桐,已经成了我的家人、我的至亲,我爱的全部。
母亲仍旧每日赶上七八里路来到梧桐树下,每天在一个特定时辰,站在那里,雷打不动。忽一日,我没见着母亲了。只有那株梧桐孤零零地立着,绿叶婆娑,飒飒作响。
是的,只有这一株梧桐在墙角立着——它只是一株梧桐,一株古老的植物。
后来,我在班主任办公室见到了母亲。我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而我也是不能知道的。因为她总是警告我:“你只管念好你的书。”我只能听着,因为她是我的母亲,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她的儿子。终于,母亲说话了。母亲嗫嚅着:“才子,你这次中师没……没上线,上高中吧?高中更有前途些!”
这在炽热的初夏不啻一声炸雷,让我顷刻脑袋轰响。是该让眼泪流出来的时候了,我负了春光负了天,我也辜负了那株梧桐。
“可是,我不愿上高中。”我言不由衷,奔进了树林。
第二天,梧桐树下,我看见一行字:“才子,你妈骗了你,你妈说对不起你,你的成绩全校第一……”这是班主任的笔迹。
是母亲亲手终止了我早些为家庭分担贫穷与苦难的挣扎,她用孱弱的肩膀与善意的谎言逼迫我踏上了热切张望的人生未知旅途。
从此,我的身体里就一直长着这一株梧桐,我对这株梧桐也有了更深切的了解——每次看到那些遮天蔽日的浓阴,总感觉下面站着一位慈爱的母亲,用温柔的眼神编织着对孩子一生最真切绵密的爱与牵挂,直到背影走出视线。
这世上有许多母爱,有的含辛茹苦,有的老牛舐犊,有的春晖寸草,更多时候是绵绵流长……有妈在,家就在。
别的不说,就斯皮尔伯格与时俱进的精神来讲,确有让人高山仰止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