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的晚上,我和我的朋友千酱去参加一个“看明星”的活动。等了一会儿,一位知名美女明星在众人簇拥下出现了,观众们纷纷举起手机拍照录视频,我们也不例外。
“哇,她真的好美啊,原来不修图也这么美!”“你看她的头肩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而且仪态真好,整个人都在发光!”我和千酱你一言我一语地感叹。虽然不是她的粉丝,我们还是感受到了来自美貌的震撼。
出席活动的不只有娱乐明星,还有不少政企人士,看来名流们有着一万个能够碰面的场合。不过,活动本身比较无聊,我们提前走了。
走出地铁站,吉他和歌声随着春天的风吹进耳朵。一个女孩站在不远处,弹着吉他,对着麦克风在唱歌,几个观众在她面前驻足。
“她唱得挺好听的!”千酱说。的确,她的声音很特别,男嗓般低沉,好像与我以前所见的街头歌手格外不同。我们决定听一会儿再走。
她小小的个子,披肩长发,穿着帽衫牛仔裤运动鞋。地上放着两瓶水,和一个写着“边走边唱,谢谢支持”的盒子。
“20岁的某一天,和你牵手走到天桥边,你兜里只有五块钱,我们吃了一碗牛肉面……”她唱着一些我听过或没听过的民谣,歌词大都离不开孤单、忧伤等民谣惯有的愁绪。唱完一首,只是稍作停顿,她便立即开始唱下一首。
观众时多时少。有人往盒子里塞钱,也有人扫二维码给她微信转账。我和千酱听了大约十分钟后,也给她转账,然后心安理得地继续听。
她弹累了,便稍微扭动一下肩膀,有时喝口水。“好想给她一个马扎啊!”这句话千酱说了好几遍。
我环顾四周,看见外卖小哥倚靠在电动车上听,代驾小哥戴着头盔推着折叠小车站在一旁听,还有一个手里拿着一沓鸟巢游客照的照快相大叔正在浑身摸口袋找钱。
行人陆续走过,停下来的观众们很安静,时不时拿起手机给她拍照、录视频。春天的风继续吹,我甚至有一丝感动,偌大的城市里,陌生的人互相取暖。
她开始唱一首新的歌,唱了没几句,忽然笑了,说:“我以为他是疯子!”正对着她的一个刚来的小哥会意地点点头。
“你快看,那个小哥好帅!”我赶紧跟千酱指出我的发现。“嗯好有型!”千酱表示赞同。
这首歌唱完,她解释了一句:“我不是说他是疯子,是我以为他是那个民谣歌手疯子。”那个小哥很羞涩,低着头。
接下来的几首歌,我和千酱密切关注着那个小哥。“我感觉她好像是唱给他一个人听的,好像也只有他能听懂。”千酱说。我觉得有道理,微妙的气息在空气中升腾起来。
过了一会儿,那个小哥踱步到边上,抽了一支烟。再过了一会儿,千酱不无遗憾地说:“啊,他走了,唉。”
她仍在唱。有一个三四岁的小朋友走到离她很近的地方,跟着音乐的节奏一起摇摆,然后牵着妈妈的手走了。有一个跟我们一样一直在听的小哥在她喝水的时候跟她搭话,“南方人?”有一个大约是观光游客的大妈,走过去跟她合影,还把右手揽上她的肩膀,左手比了个V。
夜越深了,我们已经听了一个多小时,成了她当晚最忠实的粉丝。她说唱完下一首歌就走了,我小声嘀咕:“能不能点歌啊?”千酱帮我大声问她:“可以点歌吗?”
也有其他观众跟她说点一首流行歌,她说:“流行歌我会得不多。”我问她:“可以唱李志的歌吗?”她答:“好,我唱完李志就走了,我住昌平。”
她又说:“我爱李志!”然后开始唱起来:“……我们生来就是孤独,我们生来就是孤单……”
她唱完了,我们鼓掌。有人问:“你明天还来吗?”她说:“明天不一定来,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
千酱问我:“你要不要去认识一下?”我心想,还是不要认识了吧,就这样保持一面之缘也很好。但我们已走过去,跟她当面表达赞美。她问:“你们以前听过我唱歌吗?”我们说没有。
“我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她说,她到处都去,来北京一个月了。
千酱说:“你可以去抖音开个账号,也许就能红了!”她笑。
我很想阻止千酱,就这样不知道她姓名、来自哪里、去向何方吧。她也许有着浪漫的人生故事,也许只是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她也许努力奋斗追求梦想,也许早已看淡一切。她也许漂泊无定生活艰辛,也许生活无忧不问柴米油盐。
然后大家互道再见,各自走了。我们就这样,在一个春风轻拂的晚上,路过一个独自唱歌的人。
吴丽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