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岁时为邓小平演示电脑，如今48岁加盟杭州的之江实验室
“电脑娃娃”李劲：学霸的AI新跑道

　　李劲在之江实验室。

　　李劲当年为邓小平演示计算机。新华社资料照片

　　“计算机的普及要从娃娃抓起”。35年前，邓小平同志发表的这一著名言论，很多人都耳熟能详。这正是由时年13岁的李劲而引出。他的人生因这个少年时的高光时刻更为人瞩目。35年后，李劲来到杭州，加盟之江实验室，在AI（人工智能）的跑道上步履不停。

　　搭建“钱江源”平台

　　空调温度宜人，灰白线条的座椅勾勒出简洁的办公空间，14日下午，之江实验室会议室，一场“钱江源”平台的使用者分享沙龙在此展开。

　　在场的有二三十个年轻人，朝气蓬勃，一个女生打头阵，“你来描述，我来画”，演示大屏上飞起蓝色翅膀的鸟；接下来一组的分享，是一张手机拍摄的漆黑的“废片”，在AI技术加持下，暗部细节被补充，能看清是几个人围坐在一张方桌旁吃宵夜；AI还记录了胰腺千姿百态的正常样貌，隐藏的病变，逃不开AI的“火眼金睛”……

　　看起来，“高大上”的AI离我们的生活应用如此之近。而当这些“码农”们开始讨论，batch（批处理）、GPU复用、Docker容器等专业词汇不断飙出，又让人“不明觉厉”。

　　48岁的李劲坐在他们之中，圆脸、高大，不太像个领导，而更像一位导师。他把面前的西瓜和葡萄推到学生们面前，“大家吃水果，放松点来讨论。”

　　今年1月，李劲正式加盟之江实验室，作为高级研究员和开源开放项目负责人。半年以来，李劲一直在致力“钱江源”平台搭建。这是之江实验室构建和部署的AI平台，可以快速设置必要的AI研究环境和系统，轻松共享、跟踪和推进彼此的工作。“很基础，也很重要，需要倾注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AI能否取代人类

　　AI能够做什么？

　　李劲举了个具体例子，人工智能能够放大医生的能力，“我们去医院看病的第一步，很可能是医生给你开个化验单，你拿着先去抽血，如果有AI帮助医生处理化验的初始结果，可以让医生省略一些重复工作，让医疗流程更加高效，也可以缓解大医院的稀缺资源，许多病情，通过家庭医生和社区医院就可以解决，让有经验的医生解放出来，处理更多疑难杂症。”

　　“可不可以这样理解，AI目前只能处理一些初级工作，更复杂艰深的工作，只能依靠人来解决？”我问。

　　李劲点点头，“可以这么说。比如说强人工智能推理，相关工作者做了几十年的研究，但还停留在初级阶段，问题出在方法论上。”

　　这像一个悖论。李劲说，一方面，人工智能正变得越来越像人，“一个特别聪明的人，”而另一方面，人类却还在摸索计算机的“思考”方式。不同于民间对AI的盲目追捧和狂热，作为人工智能领域的顶尖科学家，李劲清醒认识到AI的界限，“比如有人担心人工智能会取代人类，至少在我可以看到的将来，这不可能。但它是一个非常好的工具。”

　　这也是李劲加盟之江实验室的初衷。去年，潘云鹤院士曾邀请李劲来杭州，参加之江实验室成立一周年特别活动——“下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趋势”高端论坛，希望他能把人工智能技术带回国内。李劲也希望，他能迎接挑战和机遇，为中国的人工智能事业做贡献。

　　“别人家的孩子”

　　你可能并不熟悉李劲这个名字，但你一定运用过李劲的科研成果。他是P2P点播流媒体服务的先驱，还是那个增强了微软系统“记忆”的人：他在局部校验块编码(LRC)的工作，是微软Azure存储的关键技术之一，为微软带来巨大的收益。

　　从小到大，李劲一直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上小学时，他第一次在上海市少年宫接触到计算机，“那时的计算机，还像一台冰柜那么大，”他产生兴趣，还动手开发了个小游戏程序。但那时的计算机储存不了，一关机，当天所有数据无影无踪，他只能每天早早来到少年宫，把程序重装一遍。他参加首届少年儿童计算机程序设计竞赛，拿到五年级组第一名，这让他有资格进入上海展览馆，坐在展位上演示程序。当时，这里正举办科技成果展。

　　他身着蓝色运动上衣，和另一位女孩子坐在计算机前，有点紧张，也有点期待。那天，他们迎来“一个特别重要的人物”——邓小平同志。

　　据媒体报道，当时，李劲操作一台连接了14英寸彩色电视机显示屏的苹果电脑，屏幕先是打出“热烈欢迎”的中英文字样；很快，画面上出现了一个方头方脑的机器人，闪着大眼睛，唱起了“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歌声刚结束，一枚镌刻着“中国制造”的巨大火箭，呼啸着升空，屏幕上打出几个大字：“中国，飞向宇宙！”

　　邓小平同志站在李劲身后，双手后背，身体微倾，目光中饱含欣慰和慈祥。这一幕堪称标志性事件：他摸了摸少年的头，语重心长地说“计算机的普及要从娃娃抓起”。照片登上杂志封面，广为流传。

　　“那时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社交网络也不发达，在小圈子里我可能是名人，但从大范围来说，名利离我很遥远，我也没有那么看重。”但这将李劲对于计算机的兴趣彻底激发出来，甚至反过来影响了他的父亲：李爸爸后来成为一名中学计算机教师。

　　高中一年级，李劲被清华大学特招入学。据《中华英才》报道，从高中生到博士生，当时一般人要11年，而李劲只用了短短的4年半。

　　很多人因此请李劲介绍学习经验，有意思的是，“听完我的介绍，他们都没有学我，”李劲很少做题，把大量的时间都花在知识的理解上，而在外人看来，李劲学得轻轻松松，毫不费力。

　　希望科研成果更为人所知

　　在清华时，李劲因为曾经的辉煌待遇，被同学们冠以外号。他清楚，这个标签，将伴随他一生。“时至今日很多人谈到我，或者媒体来访问我，都会提当年的事情，”相比较之下，李劲这些年所做的工作，似乎并没有那么多人关心，他并不在意，对科研的热爱始终如一。

　　我问李劲：“你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学霸’，看待我们这些平凡人时，会不会有种智力碾压感？”

　　李劲谦和地笑笑，“术业有专攻，就在我们那届清华同学中，就有人在其他领域比我更成功，比如从世俗的角度来看，就有人比我更有钱，不过，”他话锋一转，“我应该是他们之中科研学术方面最有成就的，这一点我有自信。”

　　“学霸”李劲当然也迎接了不少挑战和瓶颈，虽然头脑里的角力游戏，并不为外人所知，也很难描述与分享。他的回答理性而彬彬有礼，提到在微软工作时，为了把自己的技术销售出去，他也经历过艰难而漫长的推广过程，个中压力不难想象。

　　年过四十，人工智能成为“学霸”李劲的新跑道。从使开发者能轻松快速构架人工智能云平台DL Workspace，再到如今还在不断夯实的“钱江源平台”，这条通往金字塔顶端的道路，越往上走，同行者就越少，某种程度来说，这条路是孤独的。

　　李劲却仍然希望，他的工作能更启发大众。在他看来，“一项技术成果能被很多人知道，才是真正的了不起。”（本报记者 黄小星 图片由之江实验室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