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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加耶夫斯基是“新浪潮”诗派的重要代表人物,也是继米沃什、席姆博尔斯卡之后最为杰出的波兰诗人之一。犹如一位朴实的耕者,他喜欢有条不紊地从泥土里翻捡出荒草的芜杂和果实的丰盈,然后将它们认真归类、筛选、重新命名……并沉醉于这样的缓慢和琐碎;他喜欢将日常生活陌生化,在熟悉的处境中不断探寻新意。诗风简洁朴实,富于思想色彩,就连大诗人米沃什也忍不住给予他这样的美誉———历史和形而上的沉思在扎加耶夫斯基的诗中得以完美统一。
我推崇扎加耶夫斯基是因为他的深邃。在听肖邦的音乐时扎加耶夫斯基曾提出过让人内心为之震颤的一个话题,他说“我看到音乐的三种成分:脆弱、力量和痛苦,第四种没有名字”。的确,我们总能够在音乐的旋律中找寻到与生活乃至生命不同阶段相吻合的那种微妙感觉,有时候脆弱而不堪一击,有时候骁勇而不可一世,或痛苦、或欣慰,都是直观的一些矛盾组合体。然而,其中让扎加耶夫斯基叫不出名字的第四种———到底是什么?读了他题为《灵魂》的那首诗才恍有所悟:
我们知道,我们不被允许使用你的名字。/我们知道你不可言说,/ 贫血,虚弱,像一个孩子/疑心着神秘的伤害。/我们知道,现在你不被允许活在/音乐或是日落时的树上。/我们知道———或者至少被告知———/你根本不在任何地方。/但是我们依然不断地听到你疲倦的声音/———在回声里,在抱怨里,在我们接到的/安提贡来自希腊沙漠的信件里。(李以亮译)
尽管扎加耶夫斯基不知道“它”的确切名字,或者他内心清楚却不被世俗允许使用“它”的名字———这是一种真实而无奈的苦痛。因为这“第四种不可言说”的因素恰好是距离诗人心性最近的情感对象,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甚至“贫血,虚弱,像一个孩子”,而且“疑心着神秘的伤害”。不可否认,扎加耶夫斯基先后经历了西方工业技术文明社会、商业社会以及大众文化时代和物质消费时代。这样的社会时代是漠视心灵世界的时代,很多人外表刚强坚硬,内心却无比柔弱,跟诗人一样,人们试图要找到那“第四种不可言说”的声音,但是“我们知道,现在你不被允许活在音乐或是日落时的树上;我们知道———或者至少被告知———你根本不在任何地方……但是我们依然不断地听到你疲倦的声音”。明知不可寻而寻之,诗人的探寻已然达到了高层次的哲思层面。这让我想起了鲁迅先生在其散文诗集《野草》中所传达出的“明知前面没有路,却依然要前行”的生命哲学———反抗绝望!的确,在生活越来越具荒诞性与虚构性的当下,我们势必要救赎自己,否则会越来越感到“不快乐”、“渺茫”和“累”。那么,怎样才能完成自我救赎呢,我想对于没有清晰的宗教情感的群体而言,应该首选艺术,特别是文学,尤其是诗歌。因为,诗歌是最能够抵达灵魂的语言!况且,我们苦苦寻觅的灵魂,或许就驻守在某首诗里,如扎加耶夫斯基所言———它“在回声里,在抱怨里,在我们接到的安提贡来自希腊沙漠的信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