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 | 更多 |
净心照明珠
如今,贾又福先生可谓功成名就,似乎可以像太行山那样高耸起来了。却不,贾又福先生依然像当年那样本分、老实、忠诚,甚或比当年还低调。他依然像老农,只是把锄头换成了笔墨而已。所大的只是心:“静而与阴同德,动而与阳同波”;“游于无穷,寓于无境”;“乾坤万里眼,时序百年心”。心愈大,人愈静。
1965年7月,中央美院毕业之后,分配到中央戏剧学院教授中国画。随后便是文革,他也一连蹭蹬了十多年。虽然蹭蹬,但画画的心没变。这之间,也曾回到老家,画了好多人物画及大量素描。1977年,百废待兴,中央美院急需人才,遂把贾又福调回中央美院。岁月静好,贾又福先生的绘画创作步入正轨。此时的他,风华正茂,激情满怀,先后数次到太行,每次都收获极大。如他自己所说:“……到太行绝顶,见群山金光灿烂,罡风中振衣万仞大冈,或觉翱翔蓝天,得与大朵白云比肩。有时又得狂风暴雨,黑云压城,雷剑击顶,令人惊倒……天章云锦,为我柔情所织,大野风雷,乃吾豪情勃发耳!”
正是在这种诗意盎然的情态之中,才有了1984年的《太行丰碑》。此作大气磅礴,豪情万丈,在第六届全国美展上一亮相,便赢得了普遍的赞誉。
你知道么,这幅巨作是在不足六平方米的小屋内画的。小屋真小,而画真大。这一幅画,奠定了贾又福先生大写意山水的基调,奠定了他“以石观化”绘画理念。但他的绘画理念靠什么奠定呢?靠诗,靠多年的诗心营造。
为了深化诗心,到了1986年,他重新研读《文心雕龙》,并写下了长篇心得。因为他知道:“生也有涯,无涯惟智。”因为他深深懂得:“千古文章,传真不传伪。”千古画作,也是传真不传伪,他是以真心大爱,注于山水,以山水之命来传自我之命。为此他作诗道:“世人说我傻,瓢者我自夸。世人谓我迂,我便迂到底。世人嫌我板,机巧不足羡。世人说我土,泥土亦开花。”
一路诗情,半世诗心,所谓诗心,是说心的澄净、宁静、恭敬。
近年来,这个世界似乎越来越喧嚣了,越来越狂躁了,特别是书画界,越来越像名利场了。但贾又福先生却一直在宁静中,一直在诗意的追求中,一直在繁重的劳作中。他无暇顾及世界的喧嚣,对此喧嚣,有种种的不屑与愤懑。然而他无力回天,只能洁身自好。
为了表明心迹,时不时的他会写诗,特别是从50岁之后,每过十年,他会写诗表露情怀。
50岁时写诗二首。
一首说画:
秃笔破砚总相催,信手写来是与非。
画稿无多三千万,鬼神入梦亦相随。
一首说人:
笑谓参禅不在禅,水月空中照大千。
心怀清珠光明澈,化作真如即超凡。
60岁感言二首。
一首写心念:
天下谁知问岳楼,问岳楼中有人愁。
咫尺顽石观大化,时章纷杂耻同流。
一首写豪情:
老夫醒时浑似梦,笔底风狂墨生烟。
扫尽百代千家法,赏心且看太行山。
对世界,他有深刻的认识。对自己,他像禁僧般严守着戒律:
“不学阿谀奉承讨好之媚眼。不说动听、空洞、无聊之废话。不装潇洒、气派、风流之丑态。不耻机巧、缺德、露脸之怪事。”
因为他知道:“画格以人格出之,人格之外无画格,画格之内无非人格。人格的高尚与否,决定着作品精神品位的高低。人能成为时代之先驱,画才能成为时代之导言。”
70岁,没有专门作诗,随手写下了几句话,标明“七十自持”:“不执牛耳,不争席位。不担虚名,不沾黑钱。不赶风光,不凑热闹。苦行、低调、寡言、孤奋、特异、坚持、镇定、从容、淡泊。”这是贾先生的做人操守,也是其诗化画作的纯真保证。
贾先生即是这样活着的。
错误的人死在错误中,聪慧的人活在聪慧里。贾又福先生聪慧而执著,他视绘画为圣事,圣事成就圣,因此贾又福先生的绘画,就不仅仅是在绘画,而是在作诗,是在涵养心灵。它不再是职业,而成枝叶,而他的心是花朵。
贾又福先生如今七十刚过,对于一个画家来说,正是好时候。当我与之面对面静静坐着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他的那颗心,甚至他的整个人,果真像花朵那样绽放着。我就在这时候祝愿他:愿他的这朵花,开得舒展、大度,无忧无虑,开得像大朵的山河,像宏阔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