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爱怜与惋惜
郝英立凡事要求务必严谨仔细,对待细节反复琢磨,这次却忘了考虑高原反应对身体的影响
郝英立没能见到平台在南极点火的那一天。他的辞世,令项目组全体成员痛心不已。
魏海坤回忆,郝英立本可以留在南京指挥。“临行前我跟郝院长说,我刚从羊八井下来时间不长,可以再上去,我也熟悉那边的情况,不会有高原反应。”但是,郝英立还是坚持亲自去。他说,自己把平台送上去,现在要接它下来,有始有终。
2010年9月26日,下了飞机,郝英立和队友辗转近4小时车程直奔羊八井。他又亲自参与拆卸打包,连续工作了5个多小时。
那天,郝英立没有像往常出差那样给高嵩发短信报平安。她不放心,几次联系郝英立,直到晚上8点多才接通。
“电话里听出他很忙,我问他有没有高原反应,他说有点头痛,还有很多事。他语气中流露出我打扰到他的意思,这就是我们最后不到三分钟的通话。”高嵩说。
“郝院长对我说,在平台测试的最后阶段,只要有时间,作为项目负责人,他还会上来慰问大家,和大家一起站好最后一班岗。”中科院紫金山天文台、中国南极天文中心天文学家朱镇熹说。
同事们说,郝英立凡事要求务必严谨仔细,对待细节反复琢磨,这次却忘了考虑高原反应对身体的影响。
“问他研究进展,他会激动,踌躇满志地对我说,局面已经慢慢打开了……”高嵩的话语中充满了对丈夫的爱怜与惋惜,“他的年龄刚好在可以做一番事业的时候,一切才刚刚开始,他就走了,而且走得那么急……”
儿子“骄傲又难过”
尽管父亲不曾对他讲过回不回国的话题,但郝子宏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做。“他希望我的‘根’在中国
今年的10月22日是“雪龙”号的启程日,也正巧是郝英立与高嵩结婚30周年纪念日。
高嵩说,回忆两人在一起的几十年,似乎从结婚那天起就很简单。“他跟我商量,因为还要给本科生上课,就不请婚假了。结婚那天是周日,我们没请别人,两家人一起吃了顿饭就算是婚礼了。第二天各自正常上班,到了寒假才向同事们宣布,给大家发喜糖。”
虽然就住在学校附近,平时郝英立也是早出晚归,很少和妻儿一起吃晚饭,以至于高嵩都觉得“他把家当旅馆了”。
在同事眼里,郝英立除了坐办公室,似乎没什么爱好。春节前学院要封楼,郝英立拎一大捆资料回去,高嵩还记得有一年正月初一上午,自己参加单位的团拜会回家,发现父子俩一个坐在客厅,一个趴在小书房,各自看书。
高嵩关于郝英立最后一次的美好回忆,是2010年9月22日中秋节。她和儿子去郝英立办公室接他去参加家庭聚餐,路上经过东南大学四牌楼校区的工艺实习场、六朝松、体育馆,每到一处,郝英立都要停下车,把建筑上的铜牌和校园里的石碑指给儿子看,对校史娓娓道来。
“这个场景至今回忆起来仿佛仍在昨天,当时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老公和孩子能多一些这样的交流。”高嵩说。
她也埋怨过丈夫没有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家庭上,“别人家的老公再忙也陪爱人逛超市,去孩子学校参加家长会,但这在我们家都是奢望。”高嵩回忆道,“他会说,现在不是忙吗,等老了、退休以后我陪你去西藏,带你去游山玩水,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大洋彼岸,正在美国留学的郝子宏看到“雪龙”号带着“东大极能”出航的新闻,叹了口气说:“骄傲又难过。”
父亲走的时候,郝子宏刚上高三,后来他就读于东南大学建筑学院,直到前年才选择出国。高嵩一直心怀遗憾,丈夫过早地离开,没能在孩子今后面临人生重大选择的关口,教给他一些不可或缺的经验。
令人欣慰的是,在郝子宏的脑海里,父亲挑灯夜战、伏案工作的背影,这几年非但没有随着时光远去而模糊,反而更加清晰了。“有些事小时候不懂,要长大后才会明白。”今年26岁的郝子宏说,“他对我说过‘要出去看看’,但真的来到国外,看到更多人考虑的是个人发展,才感受到父亲当年作出回国的决定是多么难能可贵。”
尽管父亲不曾对他讲过回不回国的话题,但郝子宏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做。“他希望我的‘根’在中国。”(新华每日电讯记者陈席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