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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关于医德沦陷的新闻不断:在华洋药企“贿赂门”迷雾重重,陕西富平产科医生贩卖新生儿案更是触目惊心……而这些,无疑都让人们产生一种焦虑:我的健康该托付给谁?
深处医德丧失的焦虑感中,我想起了家乡的一名乡村医生,他的转型之路,或多或少可以管窥国民健康保障体系的坍塌过程。
乡村医生姓刘,与父母是同辈人,打小时候我便叫他刘叔叔。那时候,医生在乡村是相当体面的工作,不仅仅是因为不用下地耕种便能过上宽裕的生活,更重要的是还能得到乡亲们发自内心的敬重。行走在村庄,向来尊崇仁德的村民都会虔诚地问声好,他与乡村的教师们享受着同样的礼遇和极高的荣誉。
村庄里的人们祖辈务农,风吹日晒打造出一副好体格,即便是生病,也多是风寒感冒,少见重病恶疾。从卫校毕业出来的刘叔叔,虽然医术称不上面面俱到,但应付起这些来,倒也游刃有余。重要的是,他生活在大伙儿的身边,随叫随到,村庄有他在,村民们心里都踏实。
这种踏实,是建立在绝对的信任之上。那时候的村民不会想到,今天的医生竟然还能够利用这种信任谋取暴利,甚至不惜干起贩卖人口的勾当。村医刘叔叔看病,基本上都是对症下药,对症下最实惠的药。甚至很多时候,他还会充分利用当地的中草药资源为乡亲们节省医药费,金银花、鱼腥草……能为患者省的,尽量为患者省。
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保持下去,90年代中后期,他的乡村行医生涯走向终结。一方面,是医职人员的规范化,作为“赤脚医生”,他的行医资格受到了质疑。规范化当然是好事,只不过对于理论基础缺乏的乡村医生而言,要考取这种资格,难度不小;另一方面,是“打工潮”的浪潮开始冲击村庄里每个人的生活,村庄的价值观念也渐渐地变得功利,他们不再崇尚仁德,而是一切“向钱看”,观念的改变恐怕也颠覆了他悬壶济世的信仰。
很快,他离开了村庄。一开始是抛弃了手艺,去了广东的制衣车间,以求挣得更多的人民币来过上有尊严的生活。后来,据说又干起了老本行,在广东的一些药店里帮忙推销药品,挣钱供养正在念书的孩子。他很多时候都流露出一种愿望:希望儿子能够考个好的大学,能够找到一份体面有尊严的工作,告别那颠沛流离的生活。
自从他走后,村庄里办起来挂靠在乡镇卫生院下面的诊所,村民看病虽然也还方便,但看病的费用却翻了好几番。得个流行感冒,不挂几瓶点滴恐怕是好不了的。面对昂贵的医药和治疗费用,村民们往往会怀念村医刘叔叔,并且疑惑:那时候不到几块钱都能治好的感冒,为什么现在非得花上几十上百块呢?难道,此时患的感冒与彼时患的感冒有所不同?现在的感冒更难治了?
今年上半年回家,碰到了成为过去式的乡村医生刘叔叔,岁月的流淌,已经在他的眼角留下了不少沟壑。他告诉我,厌恶了颠沛流离的生活,现在已经回到乡镇卫生院上班了。在他的嘴里,再也很难听到家长里短,而是医院里的明争暗斗:医院里是怎样吃药品回扣的,医生又是怎样的不负责任……从他的话语里,医者再也不是仁心仁术的承载者,而是成了商人和政客,要么为了升官要么为了发财,病人在他们手中,不过是挣钱的肉票,健康在他们眼里,更近似于勒索的工具。
诚然,赤脚医生、乡村医生是要走入历史的,毕竟民众的健康需要现代化的医疗技术和医疗环境。但从当下的医疗环境来看,医疗真的走入现代化了吗?楼房、器材现代化了,仁心医德却沦陷了,如此,民众的健康何处寄托,何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