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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在纽约的地铁站台等车,一名男子凑近我,亮了一下警徽,小声说:“我是警察,跟你问个事儿。上周五有人在这儿被推下站台,你当时有没有在现场?”我有些吃惊,同时摇摇头:“没有。”
这是位便衣警察,手里还捧着一叠纸。我要过来一张,上面写着:11月22日,有人被推下地铁,严重受伤,现警方正寻找目击证人……我问他:“这里没有监控摄像头吗?”他摇摇头。
难道纽约的地铁硬件如此落后?事情并非如此。我住在纽约近郊的一个小镇,小镇警长下个月就要退休了,他在镇管理委员会的会上,希望推动完成其多年愿望——在小镇主要街道路口安装监控摄像头,费用总共25万美元,从居民的税收中支出。争论的重点不在钱,而是很多居民担心因此失去了隐私。纽约地铁没装监控摄像头,也是这个原因。
从安装一个摄像头的波折,也许能了解,在美国的“棱镜计划”被曝光后,美国人的矛盾与纠结。在地铁安全、小镇治安与个人隐私之间,多数美国人还是会偏重后者。在他们看来,被人推下站台只是小概率事件,毛贼入室盗窃、开走屋外汽车,这种损失和失去自由的危险相比,算不了什么。但如果涉及恐怖事件,以保卫国家安全的名义呢?“9·11”事件以来,从火车站里全副武装的巡逻士兵,到机场“无微不至”的安检措施,美国防范恐怖袭击这根弦随时紧绷。但是以让渡隐私权的方式来换取民众安全、国家安全,这当中的“度”如何把握,尤其是,如何约束好政府公权力不被滥用?
“我能接受安全部门监控通信等方面的信息,但反对政府以国家安全为由,公权泛滥、肆意而为。”我的邻居是位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他做了个假设,像“水门事件”这样由总统直接授意的监听行为,如果以国家安全的名义进行,美国的历史就要改写了。美国《赫芬顿邮报》也发现,48%的受访者认为,通过监听搜集情报的做法,本身也应受到进一步监管。相信许多人都看过电影《真实的谎言》,施瓦辛格监视他太太是否有外遇的片段,肯定使观众心有余悸。而“棱镜计划”所揭示出的一切,让人们真切地认识到,这些担心绝非只是想象。
一方面是公众期待政府严格界定安全监控的边界并诚实地遵守规则,一方面是政府希望不断扩大自身权限却又不愿接受监督,美国政府在这方面的态度,并不像它所宣称的那么公正坦荡。拉姆斯菲尔德的例子就很典型。当他还是国会新人的时候,曾极力推动信息自由,甚至为此加入民主党的阵营,批评政府封杀公众知情权,为民意鼓与呼。后来他做了白宫幕僚长,“屁股决定脑袋”,马上反过来抵制《信息自由法》的增强修正案;当上国防部长后更是设定诸多“国家安全”特限,对于“9·11”之后的反恐行动和伊拉克战争等政府信息,始终摆出强硬的保守姿态。
“棱镜计划”让美国政府声名扫地,那些被监听的民众乃至各国政府更是触动深刻。随着网络时代呼啸而来,个人要守住隐私是何其之难,无论是为公共安全让渡自身权利,还是在不知情间遭遇各种有预谋、有组织的偷窥和监控。当公民不得不以越来越透明的姿态生活时,他们对强势一方的政府部门,自然也会提出越来越高的信息公开要求。否则,谁知道华盛顿那些法力无边的情报部门,会打着安全的旗号干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