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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2月16日,人们向任新民的遗体告别。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蒋欣/摄
任新民在病床边为“长征五号”题写赠言。
爱穿布鞋的任新民,一生努力丈量天空的高度。
2017年2月12日,北京航天中心医院的病床空出一张,中国航天事业的巨星少了一颗。被誉为“航天四老”之一的任新民逝世,享年102岁。
在百岁诞辰的新闻报道里,这位老人追问:“‘长五’什么时候打?”就在一个多月前,他还提笔给成功发射的“长征五号”火箭写赠言。
对中国航天领域的年轻人来说,任新民是“不知高到哪里去”的人物,是传说般的存在。而在传说之外,浑身挂满勋章、赞誉、成就的任新民是朴素的“任老头”,总是穿着领子磨破的中山装,鼻梁上的镜架褪色了,“像个老工人、老农民”,曾任任新民秘书的谭邦治在《任新民传》中写道。
“我一生只干了航天这一件事。”任新民遗体告别仪式当天,八宝山革命公墓东礼堂的门口挂着黑底白字的横幅。老人在很多场合提起这句话,好像说起的不过是装配零件、维修道路一样的活儿。
而他修的是“通天路”。
“绝不让卫星带着问题上天”
第一次见到任新民的人大多不敢相信,眼前的老人,被誉为中国航天“总总师”。
他是钱学森点名调到国防部搞火箭的人,是“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他不仅是中国科学院院士,还是国际宇航科学院院士,曾担任中国6项大型航天工程的总设计师。
在中国航天领域,任新民这个名字意味着“开创者”和“奠基人”。但与此同时,基层航天车间的人,又对他特别熟悉,随口就能讲出他来视察的故事。
在见诸媒体的照片中,他穿着笔挺正装,在天安门城楼上被毛泽东、周恩来接见,在人民大会堂接受表彰,在谈判桌和苏联代表签署协议。
生活中,他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穿得极为朴素。走进商场,店员都不爱搭理他。有一次,在西昌卫星发射中心大门外,警卫把任新民拦下来,误以为是附近闲逛而至的村民老汉。还有一次,他穿着一条前后都是补丁的裤子,准备去参加国宴。
跟人说话、讨论问题,他没有一点架子,但主持航天工作会议时,他能统一原本争论激烈的各派专家意见。
“风云一号A星”卫星发射前3天,任新民都陪着技术人员找问题,“绝不让卫星带着问题上天”。要作重大决定时,他常常跨过两三级,找到最基层的设计员,问他们的看法。
“我从一开始就蹲点,出了问题,马上就能商量改了。”任新民曾在接受采访时回忆,有一次,他到厂里检查工作,发现了问题,过了一段时间,厂长说改了,车间主任也说改了,他不放心,一直问到检验员,才说没有改。“其实我当时有一个感觉,你一步不到,得到的信息就可能是假的。”
新中国成立后,这位美国博士、布法罗大学聘任的第一位中国讲师决定回国。
和那个时代的很多科学家一样,这位“洋博士”一回来就成了“拓荒者”。上世纪60年代测试导弹发射,年过半百的任新民和一线试验员一起住在平房里。塞北的夜晚气温降至零下40多摄氏度,他不肯搬进楼房。后来患上重感冒,任新民高烧昏迷中被送到医院,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坚决要求出院,“导弹的试验工作正在关键时刻,把我放到医院里,没病也得把我急出病来。”
中国航天事业的每一个里程碑和功勋簿上,几乎都能找到任新民的脚印,而这双总是穿着布鞋的脚,几乎从不在第一现场缺席。快80岁的时候,任新民还在爬发射塔架。快90岁的时候,“神舟一号”到“神舟五号”的每一次发射,他都到场观看。直到95岁高龄时,只要人在北京,他依然参加航天六院11所研究氢氧发动机的每一次试车。光是在长征五号运载火箭副总师王维彬的陪同下就有20次。
王维彬回忆,所里大大小小的分析汇报会、总结会,只要接到秘书通知,任新民都会骑着“全所最破”“一点光亮都看不到”的自行车,准时到场。会后所里想留他吃点好的,他只要一碗面条。
即使是担任原第七机械工业部副部长时,任新民外出开会也很少坐专车。同事对他的印象是“开完会拔腿就走”。而到各地视察航天工作时,这位“总总师”一般都会找认识的基层人员陪同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