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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国庆节,天安门广场升旗仪式,很多媒体的法人微博都发了这样一条消息:11万群众冒雨观摩升旗仪式,留下5吨垃圾。有人据此批评我们的游客甚至中国人的国民素质差。也有人提出不同观点,他们算了一下(可惜算错了),用11万人÷5吨垃圾,得出每个人带了44斤垃圾,据此质疑:11万人看升国旗,难道每个人扛了一袋约50斤的大米去的吗?
两类观点都广为转发,却很少有人看完全部新闻,并做认真换算。可见,面对网络流行议题,记者一定不能人云亦云,要多一些冷静的思考。
比如夏俊峰案。那天晚上传出最高法复核夏俊峰死刑的消息,网上一片悲情。夏俊峰的妻子去看他最后一面,在微博上公布了一张家人在出租车上悲痛欲绝的模糊照片,立刻得到大量转发。在等待死刑复核的这几年中,媒体和网民都关注夏俊峰的妻子和儿子强强,但是很少有人注意到被夏俊峰杀害的两个城管队员的家庭。申凯,四代单传,死时没孩子,家里断了香火。张旭东,女儿只比强强大1岁,一家三口,父母及重病的哥哥,6人挤在不到60平米的房里。他们跟夏俊峰一样都是弱势群体,都值得同情。
在城管和摊贩这对老冤家的矛盾纠结中,固然有城管“暴力执法”的案例,比如有媒体报道湖南临武的城管涉嫌用秤砣砸死了瓜农邓正加;但也有摊贩“暴力抗法”,在四川南充市,菜贩夫妇涉嫌用秤砣砸昏了城管。因而,我们不要简单地妖魔化其中一方,而要反思和完善城管制度,如何包容像夏俊峰这样的弱势群体的非正式就业。
再比如,要求开放异地高考,允许非户籍人口参加本地小升初和中考,在道义上绝对是正确的。反对异地高考,在道义上是错误的。但是还要考虑客观可行性。在北京、上海的常住人口中,非户籍人口已经占到三分之一以上。如果现在立即开放异地高考和非户籍人口参加小升初和中考,两城市的优质教育资源即使翻一番,也不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所以,改革既要有紧迫感,又有“过程意识”。
互联网让信源多样化,也杂音化。在价值判断上,记者要还原社会真实的意见构成,而不要做道德判官。大众麦克风时代,记者的立身之本,是客观+均衡(观点均衡)。不要与网友比直抒胸臆、快意恩仇(容易变成好勇斗狠);不要与网络“意见领袖”比指点江山(容易变成信口开河)。
多元的舆论场上,传统媒体仍然扮演专业队的角色。与人人皆可发微博、140字流弹满天飞的局面相比,传统媒体更适合深入挖掘事件真相,作出精准判断,对一旦出错损害职业声誉有严格的行业自律。
记者要保持冷静的头脑,不能跟着感觉走,这容易导致放大网上对社会的负面认知,激化民众和政府之间的对立情绪。今天,一些网民很像韩国电视剧里面的“疯狂女友”,把政府当成了这样的男朋友:一,你怎么都不管我;二,谁要你管我;三,你给我个解释;四,我不要解释,我不听我不听,你说的都是骗人的;五,看看人家的男朋友。希望老百姓理解政府治国理政的难处,更希望政府体谅民生的艰难和老百姓个人维权的不易,多一些人情味和担当。
不要把大V帖文等同于网络民意。在一些知识界热门议题之外,还有一个草根民意的辽阔底盘,广大普通网友更关心的还是教育、就业、养老、医疗、住房等民生问题;也不要把网络民意等同于全体国民的意志。在互联网上经常就公共事务发言的,只是十分之一的国民,农村的“386199部队”(妇女、儿童、老人)压根上不了网,高收入阶层,司局级以上领导干部很少在网上发言。
在互联网信息真伪难辨、网民情绪经常剑走偏锋的情况下,新闻媒体不能成为网络帖文的印刷版。我们要对网络信息去伪存真,为网民情绪扶正抑偏。在传统媒体时代,我们发稿比较谨慎,有严格的审稿流程和职业自律;现在有时候媒体的法人微博发声非常不谨慎,只要抓住一个吸引眼球的事立即去转发。这会付出媒体公信力的代价。媒体不能根据网络热点,用鼠标写新闻,必须经过实地采访,至少也得给各当事方打个电话了解情况,这样才能保证信息来源的可靠。
社会转型期民生问题,老百姓权益保障问题,社会分配不公问题,官场贪腐问题,错综复杂,民望饥渴,体制疲惫。媒体既要代表老百姓监督社会、监督政府,又要帮助政府体察民意,稳妥制定和及时修正决策。这两项工作都需要一个建设性的心态,补台而不是拆台。
媒体是新闻事件到达公众舆论的关键节点,可以成为网络纷乱信息的过滤器,网民浮躁心态的压舱石。媒体人经常抱怨缺少足够的“第四种权力”的话语权,但我们是否能够审慎地用好这份“话语权”呢?媒体话语权要有利于社会各阶层的利益表达和公平博弈,增强社会粘合度,而不是加剧政治分歧、进一步撕裂社会。当前官民裂痕日趋加深,需要媒体人在艰难中寻找连接,打造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