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簧与骨笛、骨管哨、陶球哨,共同构建了石峁遗址的音乐形态
近年来,关于口簧的研究取得了重要进展,石峁遗址的重要发现为口簧研究提供了珍贵资料。
在石峁遗址考古工作中,皇城台地点出土了20余件口簧及残次品,体小轻薄,不易辨识,发掘时将弃置堆积全部过网筛选后,从骨料中反复拣选,共获21件,保存完好者2件,多数仅存簧框。石峁口簧均为骨质,方形薄片,由牛的肋骨磨制成形,由簧框、簧舌、穿孔等组成,长8—9厘米、宽1厘米、厚0.1厘米。簧舌位于簧框中央,舌根与框首衔接,多数舌根与舌尖的宽度相仿或略宽。簧框长边两端多对称切割出亚腰形缺口,框首刻镂小圆孔,用于穿绳。
石峁遗址出土的21件口簧,多数可能是在使用过程中由于簧舌或簧框意外受力断裂后被遗弃的残件。与口簧同时出土的,还有一些窄长条形并有曲弧的磨制骨片,厚度及宽度略大于成品口簧,应为口簧制作过程中的坯料,部分骨片上能观察到切割、剔刻痕迹。这一发现暗示了口簧是在皇城台生产制作的,其生产活动或与皇城台顶可能存在的制骨作坊有关。
从与口簧生产相关的遗物看,石峁口簧的制作大致经过了备料选料、切磨成形、剔刻簧舌、钻孔、细加工、穿绳测音等几个工序。
石峁口簧的演奏与其结构紧密相关,鞘首的圆孔需要系挂单独的绳子,作为拉振之用。演奏者一手拇指、食指轻捏鞘尾,将口簧贴近唇部,另一手扯动线绳以振动簧框,簧框带动簧舌在舌窗中前后振动而发声,口腔及舌位变化会带来音高与音色变化。这种演奏方法就是《诗经》等文献所谓的“鼓”。
出土口簧的堆积层发现了数以万计的陶、骨、石、玉等各种质地的遗物,其中,与口簧共存的陶器包括双鋬鬲、单把鬲、粗柄豆(盘)、盉、甗、折肩罐、三足瓮等,具有典型的河套地区龙山时代晚期陶器特征。经美国贝塔实验室和牛津大学测年,石峁口簧的年代可确定为公元前2000年前后,背景清晰、共存器物丰富、特征明确,是中国乃至世界音乐史的重要发现。
石峁口簧均发现于皇城台。皇城台为一处四围包砌石砌护墙的高阜台地,呈顶小底大的金字塔状,是内城和外城重重拱卫之核心区域,三面临崖,一面以皇城大道与内城相接;台体以多达十余阶的堑山砌筑的护坡石墙包裹,坚固雄厚,巍峨壮观,气势恢宏,系石峁城的核心区域,当已具备了早期“宫城”性质。这些口簧与皇城台出土的骨笛、骨管哨、陶球哨一起,构建了石峁遗址的音乐形态,彰显了皇城台作为石峁遗址宫城区的地位和性质。
传播广泛、形制多样,口簧在世界范围内有1000余种名称
公元前2000年前后至二三世纪,在长达2200余年的历史中,包括中国北方、蒙古高原和俄罗斯南西伯利亚的欧亚大陆东部区域出土的口簧,在制作材料及形制结构上具有高度一致性,均以动物肋骨或长骨为原材料,簧舌位于簧框中央,头端钻孔,用于系绳拉振,属于框舌一体的“绳振簧”。如果将3世纪前的口簧出土地点放置于地图上,口簧从中国北方向欧亚草原扩散传播的一条线路自然显现出来。
距今约4000年,石峁遗址所在的中国北方河套地区制造了世界上最早的自体“绳振簧”,至夏商时期(不晚于约公元前1500年)向周边放射状传播扩散,影响至夏家店下层文化人群。陶寺口簧可视为石峁人群或“石峁文化”南下的遗存。石峁口簧可被确认为目前世界范围内年代最早、数量最多的一次发现。春秋战国时期,口簧的使用范围继续向四周扩散。公元前后,进入匈奴文化区域,向欧亚草原东部扩散,同时向南进入中原王朝宫廷。随着冶金技术的发展,汉代出现了框舌分铸的异体拨振簧,条状簧舌单独焊接在簧框上,演奏方式由拉振演变为容易掌握的手指弹拨,促成了口簧的快速传播。这种简单原始乐器的大规模扩散,可能与北方人群北进西迁的历史进程有着密切关系。唐宋后,口簧呈爆发式传播,至迟在13世纪已传播到欧洲东部地区,并扩散至东南亚、大洋洲、非洲等区域,制作材料及形制趋于多样化,成为一种具有地域文化特征的世界乐器。
口簧至今仍流行于世界各地。据统计,口簧在世界范围内有1000余种名称。在适应不同区域环境和审美旨趣的背景下,口簧尽管形态异彩纷呈,但仍保持着人类早期乐器的特质。
(作者单位:陕西省考古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