频频爆出的血铅超标事件引来媒体围观，本报记者采访了相关行业协会和专家学者，以期厘清污染源之一的铅酸蓄电池行业的顽疾和对症良药。但一些企业和环保部门不愿接受采访，使得我们走进这场治理风暴核心的意图难以实现。揭开部分的来龙去脉，“非不可为，实不为也”是记者最深切的感受，而环保部部长周生贤近日作出的“重金属污染一经发现立即实行‘区域限批’”的表态，则让我们看到此次治理下了决心，更下了狠心。——编者按

接连爆出的血铅超标事件，正将铅酸蓄电池行业推上风口浪尖。记者了解到，目前浙江、广东、河南、四川等省的铅酸蓄电池企业基本都被关停，更大范围的整顿亦在全国展开。

一场轰轰烈烈的治理风暴在铅酸蓄电池行业内刮起。2月国务院出台了《重金属污染防治十二五规划》，3月环保部出台了《铅酸蓄电池行业现场环境监察指南》，5月18日环保部下令建立重金属污染终身问责制。

“这次治理风暴来势凶猛！”5月26日，中国电池工业协会副理事长王敬忠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说，“让失职官员摘乌纱帽、让污染企业负责人承担刑责，这次的治理威慑力很大！”

此前，人民网一项调查显示，在导致重金属污染严重的4个因素中，选择“地方保护主义现象严重”的网民比例占到了47.3％。有关人士认为，当前的突出问题是一些地方政府急功近利，违规为项目开辟环保绿色通道，为违法企业撑起了“保护伞”，而环保部门迫于政府压力，其环保审批的独立性受到影响。

没有把好环保关的“生产许可证”

目前，我国获得生产许可证的铅酸蓄电池企业约1800家，其中年产值达到500万元以上的仅有200多家。

在王敬忠看来，铅酸蓄电池生产许可证制度设计本身就存在相当大的问题。“这个行业的准入最重要的是防止铅污染，而生产许可证制度设计中只有产品质量要求，没有环保指标，该考虑的没考虑，存在严重的方向性偏差。”

“轻松”持证难免良莠不齐。“一些小企业连生产设备都很简陋，又如何会去大笔投入做环保呢？铅酸蓄电池企业的环保投入要上千万元，每年还要几百万元的维护资金，小企业产值才几百万元，根本出不起。”王敬忠说。

铅酸蓄电池企业的污染主要是铅尘、铅气和含铅废水。以我国现有的生产处理技术和设施，基本上都能满足环保治理的需要，就看企业愿不愿意投入了。

王敬忠曾经去过一些小企业，发现有的厂一进车间就能闻到浓重的酸味，烟尘弥漫。他还清晰地记得，在厂里看到工人口罩上那一圈黄色的铅粉。“有些小厂环保设备也没有，职工防护工具也不全。工人本应带防毒口罩，但有的连普通口罩都没戴。”

“小铅酸蓄电池企业跟‘小水泥’、‘小钢铁’不一样，因为它们会产生铅这样的重金属污染，对人体的危害更大更直接。”他说。

受工信部委托，中国电池工业协会正在重新制定铅酸蓄电池产业的准入条件，预计将于今年底出台。据悉，准入条件中将对生产能力和环保指标做出明确要求，新建企业的产能要达到50万千伏安时，原有企业是20万千伏安时。

“这次风暴从产业结构调整的角度来看是好事，否则靠市场竞争实现产业整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他预计，这次治理风暴最后可能仅剩两三百家企业。“企业少了能够做大做强，管理起来也较容易。

美国的铅酸蓄电池产能跟我国差不多，但只有33家企业，他们企业的数据都直接与环保部门联网，更容易实现环保监控。“我们这里，有的小企业找都很难找到，怎么管理？！”王敬忠强调“企业上规模才有可能投入环保”。

据他介绍，美国的铅酸蓄电池巨头江森在江苏有个厂，环保设施很齐备，有环保部门人员参观后表示“该厂围墙边也不会受到污染”。我国首家国家环境友好企业双登也在向江森看齐，投入更多资金购买先进的环保设备。

但有些大企业也同样出问题，比如近来爆出污染事件的浙江海久电池股份有限公司。“海久的厂区还有宿舍楼，可见人们对铅污染的保护意识非常薄弱，环保单位显然也严重失职。”王敬忠说。

500米的安全防护距离值得商榷

这次治理风暴中，有一个硬杠杠是500米的安全防护距离，达不到一律关停。对此，王敬忠表示，“我们对这次环保风暴很支持，但500米的安全防护距离值得商榷。”

“防护距离500米的标准是1989年制定的，20年前生产工艺较落后，现在比那时候先进多了，这个标准已经不适应行业发展的需要，应该修订。”他说，“治理比搬迁更重要，污染不出厂区才是当前最可行的解决途径。如果不在生产环节好好地治理污染，就算防护距离拉大到1000米也没有用！”

王敬忠说，一些企业设立时可能距离居民区很远，但500米范围这么大面积都空置，“地方政府也舍不得”，不少企业也是一点点被后建的居民楼围住的。目前，达到这个500米要求的企业基本没有，大部分是在两三百米，甚至100米。

他说，让企业搬迁或者让附近居民搬迁都不太现实。“比如河北的大型铅酸蓄电池企业风帆公司，与居民楼也就一条马路之隔，这么大的企业要搬迁太困难了，要让周围那么多居民搬家也相当难。”

停产无疑让企业损失巨大，很多撑不住的会倒闭。“工人没班上，只能重找出路，现在本来就用工荒，这么多熟练工人走了以后再恢复生产时上哪里找他们去？”

牵一发而动全身。治理风暴对行业的影响已经显现。“电池价格已经涨了10%~30%，以后可能涨一倍还买不到。现在全国仅电动自行车就有近1.5亿辆，这停产的影响该有多大？”

此外，也有人士认为我国铅标准环境限值相比国外过于宽松、环境标准与健康标准脱节。对此，王敬忠表示，“我国与美国的标准其实差别不大，但我们小企业太多，它们造成的污染比较严重。而且，各国经济社会发展程度不一样，作为发展中国家，我们的环保标准只能是一步步提高。毕竟环保指标每提高一点，往往都需要大量的资金和研发投入。”

上世纪80年代铅酸蓄电池行业的产值才几十亿元，现在近4000亿元，风电和太阳能发电的储能、经济型电动汽车等都将为这个行业带来更广阔的市场空间。“所以我们更要把环保工作做好，使铅酸蓄电池行业能够健康发展。”王敬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