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喜欢皇后乐队（The Queen）的《We will rock you》，年过半百之后，觉得主唱弗雷迪·莫库里（Freddie Mercury）对自己和乐队的界定更魅惑。这个搬运工不迎合流俗社会，也不向商业资本妥协，而是“做音乐给其他另类听，他们是缩在房间角落里的边缘人，心里清楚自己不合群，我们是属于他们的乐队。”这不只是摇滚的意味，我倾向于把这种论调归类为其对音乐，或者更多的，是对自身职业选择（兴趣）的追求和认知。

所以，去了影院，欲一探皇后乐队传记片《波西米亚狂想曲》如何演绎他们那一段个性化的职业（生活）轨迹。不巧的是，到影院时，计划时间的那一场已经开始了几分钟，犹豫一下之后决定看下一场。买好票，直接下楼去了熟悉的那间咖啡馆，要杯茶，坐了下来。

咖啡馆人不多，几个小家伙正在用小手拿捏陈列的面包，跟着冲过来一个人，恐吓、训斥都不缺地招呼着那些孩子，然而看他的表情却充满着和善。并不恐惧的幼童们笑着跑到了家长们身边，服务生也跟过去和家长们说了话，大家脸上都带着微笑。

在我印象里，这个服务生在店有一年多了。我不是那种能记住陌生人脸的艺术家，之所以对之有印象存储，是因为他的勤快，感觉长着两条一刻不停的腿，以及相伴随的，其他肢体的持续运动，或还有不停歇的脑袋。他总是在忙，收盘碟杯子擦桌子……实在有空，就细心地将顾客翻乱的点心、面包啥的重新整理一番。若干次我到吧台取咖啡、加水的时候，都听见他对同事说“我来”，然后快步跟上他要“来”的业务。

另一个注意到他的原因，我揣摩，应该是自己的阴暗心理。

小哥身高1.5米左右，童年一定营养不良，两膝盖外翻明显，双腿呈缺钙的O型，走起路来，精瘦躯体一摇一晃的左右摆动。可就是这个我认为长身体时段过得并不舒坦，很可能还不得不反射欺负和蔑视眼光的人，竟然是个很阳光的主儿。虽然走道儿姿势不规范，但脚步和身体都是轻快的，没有规训范式的木偶笑容，但脸上几乎一直散发着愉悦，至少在我看到的时候是如此，如果您不是有意识地抗拒，通常心情会被他带着游逛。

这不，打发过小孩后，他又开始转悠洁净桌子，在他脸上，我看到了他独自开心甚或还有些惬意的笑，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做梦娶媳妇儿那种事。

“小伙子”，我看今天他是可以清闲一点的，就叫了他，想让他坐下来聊几句，以满足我的好奇心。

你总是很高兴的样子，很喜欢这份工作？

没有啊。

像劳模那么勤快，老板有额外的奖励？

没有啊。

那一脸开心的模样是为何啊？

把事情做好就很开心呗，您不是吗？

没三两句话，拒绝坐下，“眼里有活儿”的他迈开罗圈腿继续忙去了。

我觉得他虽然不属于莫库里“缩在房间角落里的边缘人”，但应该也是另类的家伙。以现在的情势，收入不高的跑堂不大可能是终身职业，而且，几乎不是好工作。他的心情愉悦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呢？我理解力有限，如他这样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真要束缚四肢坐在办公室里无序运转脑袋还会如此开心吗？估计多半是愁眉苦脸。所以才有分工，是这样吗？

只是有时候我真是想不明白，开心地工作重要还是诱人的薪资重要，人们所焦虑的职业选择，也是在心情和收入的二元场域里颠来倒去——二者和谐相融近乎是罕见的景观。

我又想到了皇后乐队的分合：心情显然对事业有着实质性的重大影响——按照The Queen的经验，好心情才有好出品。

诚然，是有工作狂因为疯狂工作而自觉满足，是有看不惯世相的“边缘人”愤世嫉俗……所属各异的群类可以和谐地各安其所吗？就像皇后乐队偏执于自我沉醉之时，也给世俗大众带来震撼的音乐——不仅是局限于“边缘人”，即便莫库里这么说，甚至他真的这么想。

其实无论是因为开心而工作出色，还是活计做得好而开心，就像咖啡馆这个乐观的跑堂达人，顾客、老板都会喜欢的。为了钱拼命地损耗大脑和身体，还是身心轻松地做好自己的事，抑或舍弃这个闹心的境况重构文化，何者会赢得未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