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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9年05月06日 星期一

【高谈阔论】书痴与书奴

毛本栋
《工人日报》(2019年05月06日 07版)

我想,能安心于做一个“书痴”应该是幸福的吧。耽于书籍,极度迷恋,已到痴心的程度,但又绝不是脱离实际、死啃书本的“书呆子”。对世间之物有痴恋,乃常情也;所恋之物为何,则因人而异。我所慕者,是痴书之人。他们多有大眼量、大才华、大手笔。我的朋友圈中,痴书之人多矣,尤以韦力、陈子善、周立民、安武林、黄成勇、薛原、冯传友、何况诸先生为特出,他们对书的那份痴情,非一般人所能想象,非爱书人不能理解。他们坐拥书城,逡巡书架,沐浴书香,咳唾成珠,落笔神逸,那份幸福非畅游书海莫能得。去他们的书房走一走、看一看吧,那可真是一个个诱人的幸福渊薮。

明末文学家张岱尝言:“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痴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这我对这句话深以为然,视之为识人的圭臬。与书痴交,言谈可去俗气,行止可去躁气,灵魂可去戾气;而后为其痴书之气所染,亦成一“书痴”。“书痴”中成就显著者实多,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与书结下了不解之缘。读清代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之《阿宝》篇,为其中一段话而惊喜:“性痴则其志凝:故书痴者文必工,艺痴者技必良;世之落拓而无成者,皆自谓不痴者。”痴者必用心专,这从一个侧面说明了“书痴”为文胜于常人的原因。

陆游一生笔耕不辍,诗词文俱有很高成就,今存诗九千余首。其诗语言平易晓畅,章法整饬谨严,对后世影响深远。他曾以“书痴”自诩,夸耀于人。他的《读书》诗言:“藜羹麦饭冷不尝,要足平生五车书。……客来不怕笑书痴,终胜牙签手未触。”原来他嗜书成癖,爱若明珠,穷搜苦索,收藏图书。他的房间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古今书籍。饮食起居,和书相伴;卧病呻吟,与书厮守。有时邀请诗友前来参观,客人见满屋是书,无处插脚,不得其路而入;勉强进入,又无法出来。陆游与客人只好相视大笑。陆游名其房曰“书巢”,并作文曰《书巢记》,其中有一句话给我印象深刻,“吾室之内,或栖或椟,或陈于前,或枕藉于床,俯仰四顾,无非书者”。真是一个地道的“书痴”!他不仅藏书极富,而且读书很多,异常刻苦。他起早贪黑把卷,通宵达旦读书,自幼至老,几十年如一日,勤奋攻读,成就斐然。我愿学习陆游的“书痴”精神,嗜书成痴,读书入迷。

“书奴”不同于“书痴”。“书奴”读书,目的不明确,方法不对头,只知死读书,读死书。“书奴”无书不读,无书不记,可惜不能致用,算不得人才。“书奴”被书籍牵着鼻子走,皓首穷经,兀兀穷年,最终只不过成了一只“有脚书橱”,这样读书,读得越多越糊涂。

著名史学家顾颉刚先生曾说:“我以前对于读书固极爱好,但这种兴味只是被动的,我只懂得陶醉在里边,想不到书籍里的东西可以由我的意志驱遣着,把我的意志做它们的主宰。现在忽然有了这样一个觉悟,知道只要我认清了路头,自有我自己的建设,书籍是可备参考而不必做准绳的,我顿时觉得旧时陶醉的东西都变成了我的腕下的材料。” (《古史辨》第一册“自序”)顾颉刚没有甘做“书奴”,遂有疑古思想和《古史辨》,在五四运动时期推动了疑古风潮的前进,对促进中国史学的发展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如果顾颉刚只甘心做一个“书奴”,这一切可能就无从谈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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